前鋒大軍,主營帳。
三軍先鋒麥鐵杖,處理完一天的政務,也在和大兒子麥仁討論著蕭政。
他們還有一個職責,就是給楊廣招攬人才。
“啊父,這個叫做蕭政的新兵,竟然跟我們一樣效忠陛下,不願意加入世家,這樣的人理應納入我們前鋒營麾下。”
麥仁提議道。
先鋒官麥鐵杖笑笑:“不急,陛下開了大運河之後,名聲臭大街了,難保這人不是世家派來的奸細,先把人找來,咱考驗一番,問問不遲!”
兩人說話間,外面通傳,說人已經帶到。
“進來!”
蕭政進入大帳,拱手行禮。
“屬下蕭政,見過麥將軍。”
麥鐵杖上下打量一下蕭政,身材修長,儀表堂堂,眉宇間竟然沒有一絲胡人的血統。
竟然是一個純血漢人!
要知道,在隋唐時期,北方的純血漢人幾乎沒有,都是有一絲胡人的血統。
這也是為什麼隋文帝能夠稱帝的主要原因,為了南北統一,關隴門閥需要一個純血漢人來獲得南方漢人的認可。
出身南方的麥鐵杖自己就是純血漢人,他心裡對蕭政就更加親近。
“蕭政,請坐,上茶!”
“本將軍聽說,你拒絕了世家招攬,要一心效忠陛下,陛下可是昏君啊!你為何棄明投暗?”
寒暄一番後,麥鐵杖開始試探,故作不喜的說。
蕭政心裡笑笑,古人一點都不傻,他要是真是個底層,不是穿越者,不知道這人是楊廣的心腹,還以為他是門閥的人。
‘我要給麥鐵杖提意見,就得下點猛料,震住他,我才能被他重視,我提的建議才有分量。’
想到此處。
蕭政重重的一放手中的茶杯,不悅的呵斥:“將軍,此言差矣!陛下怎麼就成昏君了?比起那些門閥世家,陛下當得起明君聖君!”
麥鐵杖一愣,他雖然不認為楊廣是昏君,但離聖君明君還差得遠吧!
效忠陛下,跟認同陛下,那是兩個概念。
“陛下橫徵暴斂,聖明在哪裡?”
麥鐵杖還未開口,他的大兒子麥仁就開口詢問。
這麼多年,還從未有人說過楊廣聖明。
這人為了拍馬屁是不是有點不要臉了。
“橫徵暴斂?簡直可笑!”
蕭政冷聲道:
“大隋的稅收乃是租庸調製,相當於漢文帝時期的三十稅一!”
“而且,陛下還時不時還減免稅賦,如此低微的稅率,也就漢文帝可以做到。”
“要知道,被稱讚賢德聖明的漢文帝也只是小範圍的施行三十稅一,甚至在藩王封地,還是高額的三稅一,甚至跟秦朝一樣的三稅二。”
“漢文帝被稱為千古聖君。”
“請問,比漢文帝收稅更低的陛下,又橫徵暴斂在哪裡?”
隋唐的稅賦一樣,唐用隋制。
之所以能造就盛唐,就是稅率做到了當時的歷史最低。
而低微的稅率就提供了好的營商環境,藏富於民,讓手工業,商業繁榮起來。
在整個歷史上,隋唐的稅率僅次於明朝,為歷史第二低。
遠遠低於秦漢宋元清。
就在隋朝來說,楊廣在稅率上,已經做到了前無古人,超越他的只有朱元璋。
可這樣的改革,卻被說成橫徵暴斂。
雖然楊廣輸了,但也不能這麼被潑髒水,簡直毫無下限。
蕭政越說越氣,一拍桌子,把茶杯就震了起來。
這!
麥鐵杖一下子就懵了,他是武將,不懂治國,所見所聞,都是聽那些文官的。
從未考慮過稅賦制度。
可這麼一聽,似乎,陛下真的是聖君明君。
他跟兒子對視一眼,都看出眼中清澈的愚蠢。
難道我們被文臣給騙了?
他們之前忠於楊廣是出於儒家思想的忠義,並非心裡認可這位君王,反而覺得文臣做得對,他們也要規勸陛下。
可蕭政的話,卻要改變了他們心中固有的想法。
“不對,不對….”
突然,麥鐵杖想到了什麼,說道:“本將問過兵丁,他們的稅賦可沒有這麼低,最少翻了一倍,甚至兩倍三倍,你在說謊!”
蕭政呵呵一笑::“這是因為世家門閥!”
“這跟世家門閥有何關係?”
麥鐵杖皺眉。
“怎麼沒有關係?”
蕭政撣了撣手指,提醒道:“世家門閥之所以能夠以一家一姓的實力,就能改朝換代,積攢的財富哪裡來?”
“都是從百姓手中掠奪而來。”
“陛下徵收稅賦很低,可這些稅賦都是要上交國庫的,世家門閥根本無法收為己用。世家門閥想要聚攏財富,就得加稅!”
“你所說的兩倍,三倍,甚至四倍的徵稅,都是世家門閥額外徵稅。”
“世家門閥橫徵暴斂,為什麼要栽贓在陛下腦袋上?”
“百姓愚昧好欺,將軍身在朝堂,難道也是愚蠢無知之人?”
一番話說的麥鐵杖臉色漲紅。
他堂堂徵高句麗三軍先鋒,見識竟然不如一個流民兵卒。
“此言當真?你如何證明?”
麥鐵杖感覺世界觀保不住了,死死的盯著蕭政。
想要知道此人是信口開河,還是真有其事。
“我怎麼證明,我親身經歷啊!!”
蕭政笑笑,只有身在底層,才明白底層的無奈。
一個證明你是你,你媽是你媽,就讓人崩潰。
有錢有勢的人,估計一輩子都碰不到這樣離譜的事情。
身在底層,才能看到世界的陰暗面,因為沒有人會為你粉飾太平,沒有人會在乎你的感受。
“再者,世家門閥不加稅,他們怎能富可敵國?”
“這就跟貪官不貪,他們的鉅額財富怎麼來的一樣,難道是憑空出現的?”
蕭政嗤笑,這麼淺顯的事情,就是有人看不清。
或者說,有人不想看清。
揣著明白裝糊塗。
“可我也跟隨陛下以及官吏下訪民間,為何都從未聽聞此事?”
麥鐵杖摸著腦袋,感覺太不可思議了。
之前,南陳腐敗,他能理解,畢竟官吏都是貪官,皇帝更是昏庸無能。
從上到下都爛透了。
可大隋是出了名的官吏賢明,名臣一個賽一個。
什麼楊素,楊玄感,李密,李淵,都是人人稱頌的大忠臣,大賢臣,只有皇帝昏庸而已。
蕭政嗤笑一聲,喝一口茶潤潤嗓子,哼道:
“將軍去下面能看到什麼?路上的行人,鄉里的百姓,都是世家門閥派去的心腹。”
“你要是能見到一個真正的窮苦百姓,就算是他們腦殘。”
“你聽到的,都是世家門閥想讓你們聽到的,你們看到的都是世家門閥想讓你們看到的!”
“這叫做信息繭房。”
“身居高位,很容易脫離底層。”
“你信不信,你們去的時候,百姓吃的都是白餅加肉片,一畝地,還能畝產一萬斤呢。”
“底層的疾苦,你們永遠看不到。”
這些把戲,蕭政見多了。
就是現在都無法杜絕,更何況古代。
麥鐵杖跟兒子對視一眼,感覺世界觀被顛覆了。
“難道,陛下真的是明君聖主?他真的不殘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