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惟君一曲驚鴻名動皇城,那日情狀被壽宴上的賓客繪聲繪色地向外人說道,一傳十十傳百,一時盛名在外。
夏國舉國上下,無不對這位昭華長公主充滿了好奇。
皇城風向素來變數頗多,最不缺的就是見風轉舵,捧高踩低的套路。
昔日門庭冷落、鮮有人至的長樂宮,那本就破舊不堪的門檻幾乎要被來客踩塌。
“這個畫屏放在公主內室,其他娘娘命婦們送來的一應物件兒先放在東閣。”
紫蘇口中唸唸有詞,有條不紊的處置著送進長樂宮的賀禮。
伏惟君興致不高,只皺著眉頭看著往來僕婢絡繹不絕步履匆匆。坐在室外小凳上,不住的向外望。
若無意外,今日夏帝會來這裡。
果然,夏帝踩著天邊紅霞,十五年來第一次主動踏足長樂宮。
“父皇。”
伏惟君糯糯喊了一聲,徑直湊到了夏帝跟前,親暱的挽著夏帝胳膊。
夏帝龍顏大悅,連問了幾句關懷話。
待看到昔年親手移植落了滿地的海棠,他心頭悸動,愈發後悔將伏惟君扔在冷宮置之不理十幾年。
見夏帝觸景生情,伏惟君拉開話題道。
“西閣還在修繕,東閣無法落足,也只有去我那內室裡坐坐,父皇不要嫌棄長樂宮簡陋。”
她難得露出幾分天真爛漫的小女兒姿態,剎那便驅散了夏帝心中陰霾。
男人抬手揉了揉人頭髮,臉上一片慈藹。
“淨胡說,便是讓父皇陪你坐殿前的臺階,父皇也樂意。”
夏帝大笑,跟著伏惟君進了內室。
見內裡陳設簡陋,只當是長樂宮正在修砌一時顧不得,並未多想。
伏惟君恭恭敬敬守著規矩,奉上了重生之後的第一杯茶,片刻又纏著夏帝談天說笑,父女倆其樂融融。
卻聽一聲——
“貴妃娘娘到——二公主到——”
伏惟君眼底笑意頓時消弭。
唐貴妃攜著伏青到來,打破了這份安寧。
伏青甚是熟練,剛行過禮被叫起便不動聲色落座,將夏帝與伏惟君微微隔開,笑頰燦然。
“父皇!”
“你們來這兒做什麼?”
夏帝眉頭擰著,似乎有些不悅。
唐貴妃忙開口著補,“陛下,青兒鬧得緊,說是有些日子沒見父皇想念的很,臣妾這才自作主張,想著青兒若是能與長公主一同儘儘孝心,自然是再好不過。”
伏惟君看也不看矯揉造作的母女二人。
前世她在宮中屢受排擠,那些栽贓嫁禍的手段對付她每每得逞,少不得這母女倆和內鬼紫蘇出力。
至於伏青……跳樑小醜罷了。縱然不擇手段得了父皇厚待,想必叛軍最後血洗皇室的屠刀也不會放過她母女倆。
機關算盡,不過如此。比起逆賊,她倆倒觸及不到伏惟君的逆鱗。
她若無其事捻了塊夏帝特意從一品樓裡帶來的桂花糕,入口香甜軟糯,味道不錯。
“父皇,這桂花糕不愧是一品樓的招牌。”
夏帝聞言辭色稍霽,語氣不復方前冷硬。
“你若喜歡,朕下次給你照常帶著。”
唐貴妃眼裡閃過陰沉,伏青望著夏帝又是委屈又是期待,“父皇,女兒新學了一曲琴……”
“改日吧。政事繁雜,朕還有些要事需要處理,不必送了。”
話音剛落,夏帝毫不留戀轉身離開,徒留唐貴妃母女二人尷尬對視。
“娘娘慢走。”
伏惟君忍俊不禁,直接下了逐客令。
“伏惟君,你別得意太早!”
唐貴妃秀麗的面容染上了難堪與慍色,伏青狠狠的瞪了一眼放了句狠話,這才不甘離去。
看著二人灰溜溜走遠的背影,伏惟君冷笑一聲,更覺可笑。
從前也不見這些公主們盡孝,自己被封為昭華長公主以來,宮內的小公主們倒是都開始找夏帝賣好。
只是這樣一來,夏帝只會心寒厭惡,更別說是封賞了。
唐貴妃怒氣衝衝回了未央宮,指著伏青鼻子罵她不爭氣。
居然被一個短命鬼的女兒搶了風頭不說,長公主的身份更是牢牢壓在她胸口喘不過氣。
“如何怪得了我,都是伏惟君那個賤人的錯!”伏青不服。
“那小賤人,跟她母妃一般都是魅惑君王的狐媚子,須得想個法子……”
唐貴妃和女兒對視一眼,神色如出一轍的陰狠。
……
從那日後,夏帝不來,伏惟君也並不故意去人面前晃盪,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整整半旬,伏惟君每日晨昏定省向壽康宮中那人問安,將親自抄寫的佛經交給太后身邊的玉姑姑。
玉姑姑將一切看在眼裡,到底是有些好奇伏惟君為何要這樣做。
“眾人皆道太后嚴厲刻薄子孫緣薄,畏懼之下遠遠觀之不敢上前。其實不然,太后雖一心禮佛不問世事,但始終是我的血親。
父皇政務繁忙不能親自侍奉,惟君願為父皇分憂。
過去我從未踏出冷宮一步,自是知曉長夜漫漫清極寂極,若孫女能慰藉太后一分,也權當是全了一點孝心。”
伏惟君不卑不亢答道,烏黑透亮的眸子裡盛滿了懇切。聽得玉姑姑面帶笑意,不住的點頭,將她送出壽康宮。
轉身走在長長的巷道上,伏惟君勾起了唇角,心中自有考量。
祭天大典近在眼前,若不想悲劇重演,勢必要早做準備。
“這一世,你們的狼子野心,休想得逞!”
伏惟君眸中恨意滔天,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