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無脾性無人畏
蘇不悔問:“那你說,你做錯了些什麼?”
含冬咬了咬牙,終於道:“奴婢不應該偷偷聽小姐的話,然後告訴繼夫人。”
伶兒一聽,頓時氣了個七竅生煙。
也不等蘇不悔發話,便衝出房門,跑到含冬跟前,一把揪了她頭髮,狠狠甩了她兩記耳光。
一邊罵:“你到底是不是桂院的人?小姐有哪點對你不好?吃裡扒外的東西!”未了還不解恨,又再踢了她幾腳。
含冬不敢吭聲,更不敢反抗。
蘇不悔不動聲色的看著。
待伶兒打夠踢夠了這才道:“這次我放過你。若有下次,小心我把你整成人彘。”
“小姐——”伶兒問:“人彘是什麼?”
蘇不悔道:“把四肢全部砍掉,再割去耳朵和鼻子,挖出眼睛,用藥燻聾耳朵,用藥灌進喉嚨,用刀子把舌頭割去。
之後扔到茅房裡,和屎尿混在一起,讓屎屁蟲爬。”
伶兒一聽來勁了,又再踢了含冬一腳:“聽到小姐的話沒有?若有下次,就把你整成人彘!”
含冬癱跪在地,涕淚交流:“奴婢再也不敢了。”
好吧,做人未免有犯糊塗時。
知錯就改便是好丫鬟。
蘇不悔本著與人為善之心,願意放過她一馬。但,為了防止這類事再發生,必須採取有效措施。
她想了想道:“含冬,從現在開始,桂院裡的丫鬟婆子由你監管。
若是有人做出吃裡扒外,裡通外人,做出有損害我之事,不管是誰,都要嚴加懲處!
再犯,則整成人彘。
含冬,若是你監管不嚴,也會受連累,跟著一起受罰!”
蘇不悔既不心狠,又不手辣。
做不出像呂后報復戚夫人那樣的喪心病狂之事。但出言恐嚇,也不外是上下嘴皮一搭,不費什麼勁兒。
多說也無妨。
含冬戰戰兢兢道:“是,小姐。”
蘇不悔拿出做小姐的氣勢來。
疾言厲色道:“待會兒你把這兒的油全抹乾淨,豆子一顆不剩全掃走。
明天一大早伶兒檢查,若是有半分偷工減料,打三十板子,關在柴房餓兩天。”
含冬道:“是,小姐。”
那些眾丫鬟婆子哪裡見過蘇不悔這般這架勢,又再面面相覷,一副震驚的神情。
卻是不敢發一言。
這個時候眾人都明白了一道理:老虎不發威,別當是病貓!
蘇不悔放的第二把火,燒得又猛又烈。
桂院頓時風平浪靜起來,那些丫鬟婆子見到她,畢恭畢敬。
各人各司其職,各盡其責。
有一句話是對的,火不燒山地不肥,人無脾性無人畏。蘇不悔想不明白,原先那位蘇二小姐,怎麼甘心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靠山後臺牛氣哄哄的強大,也不好好利用一下。
偶爾來個狐假虎威,也沒什麼不可。
皇后賜予的那些名貴滋補聖品才吃去十分之一,蘇不悔的身體已大好。
只是依然沒長肉。
前沒胸,後沒臀,瘦得像根竹竿子。
可喜的是,擁有九頭身比例,高挑,小蠻腰,大長腿,肢體柔軟。
——那是蘇不悔在二十一世紀夢寐以求的低調奢華有內涵fashion範兒的骨感妞兒身材。
蘇不悔覺得自己的運氣挺不好。
活了兩輩子,總是生不逢時。
上輩子流行骨感身材,奈何她卻是個不討喜的肉感妞一枚;這輩子流行肉感身材,她卻成了人人嫌棄的骨感妞兒。
為什麼她總不能夠與時俱進呢?
鬱悶。
在蘇不悔長吁短嘆中,秋天過去了,冬天來臨了,她在北旭王朝不知不覺中已生活了三個多月。
在這三個多月裡,她常常夢迴二十一世紀。
夢到已去世的父母,眼裡全是憂傷。
夢到與她相依為命的哥哥蘇墨,抱著哭泣的她對她道,妹妹別怕,有哥哥在,會保你一世安寧,衣食無憂。
夢到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混血兒上司。
衝著她皮笑肉不笑道:蘇不悔請注意了,還有三天時間就要交明年的夏季時裝初步設計稿了,務必要準時完成哈。
夢到表面一團和氣,暗地裡卻不停使絆子,時不時表演一下比宮廷戲還要精彩的職場上宮心計的同事。
甚至,夢到了男神慕飛寒。
他對她呵呵笑道:蘇不悔,你什麼時候才瘦下來?若是你能瘦下來,我就把你娶回家。
醒來,蘇不悔的淚不覺溼了枕邊。
那是夢裡不知身是客啊。
怎一個悲悲切切悽悽慘慘兮兮了得!
好不容易適應了沒有網絡,沒有手機,看不到電視,摸不著筆記本,沒有燈紅酒綠夜生活的日子;
好不容易習慣了喝不到咖啡,吃不著西餐,品不到法國焗蝸牛,嘗不著日本魚生。
開不到寶馬,擠不著地鐵。
不用朝九晚五整日對著電腦忙了個不分東南西北的生活。
蘇不悔由傷心絕望到滿懷惆悵,到最後是認命。
不認命又如何?
蘇不悔知道,她回不去了。
她在二十一世紀,想必肉身已燒成一把灰,就算她哭天搶地,演繹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也會無濟於事。
上帝他老人家才沒空抽出時間來可憐她,把她靈魂送回二十一世紀再世為人。
她只能聽天由命,隨遇而安了。
既來之,則安之。
一個初冬的午日,蘇不悔那在宮中當皇后的同胞姐姐蘇可馨,派了兩位宮婢紫月與蘭心到越國侯府來。
說要接蘇不悔到宮中住上一段時日。
住一段時日而已,又不是住一輩子。
蘇不悔一口應允下來。
不為別的,而是日子過得太無聊。
到高端大氣上檔次的皇宮去溜達溜達,散散心,與高端大氣上檔次的人物接觸接觸,當是開闊眼界,見識世面。
總不能做個坐井觀天的土鱉子是不是?
伶兒給蘇不悔梳妝打扮。
先是在臉上鼓搗。
撲香粉,抹胭脂,畫黛眉,貼花鈿,點面靨,描斜紅,塗唇脂……鼓搗了大半天。
終於把蘇不悔一張巴掌大的小俏臉,弄成半夜裡跑出來嚇人的豔鬼。
慘不忍睹。
蘇不悔看著鏡子中的自己,一臉嫌棄。伶兒解釋道,這是就城名媛貴婦們當下最流行的美妝。
流行,顧名思義,是相互追隨仿效。
上輩子蘇不悔上大學的時候,老師講課有講到:流行並不等於是時尚。
流行屬於大眾化,盲目追逐潮流。
而真正的時尚,相對而言是比較小眾化,是前衛的,有自己的個性與風格。
蘇不悔新來乍到北旭王朝,實在沒膽量標新立異,搞自己的個性與風格。
再醜,也得跟著潮流走。
梳妝完畢後,接下來是挑衣服。
紅色衣服耀眼,吸睛指數超高,可惜太豔俗,不太適合低調有內涵的蘇不悔。
綠色衣服清新,像了春天那樣的顏色,襯了肌膚如雪吹彈可破,只是蘇不悔駕馭不了。
穿上身上成了可愛鄉村非主流,埋沒了簡約時尚國際範兒的氣質。
白色衣服倒配蘇不悔。
整個人看上去就像了一株水仙,柔弱的骨子裡透著風情,搖曳著脫俗的美,飄飄如仙子般。
有一股不食人間煙火味兒的風範。
不想伶兒大殺風景,搖頭說顏色太素,有點觸黴頭,不怎麼吉利。
蘇不悔一臉不以為然。
白色是高雅純潔,象徵著純真無邪好不?
結果伶兒來了句頗有重量的話:太后娘娘平日裡最忌別人穿了一身白,說那是做喪才穿的。
蘇不悔頓時氣餒。
好吧,人家的地盤人家作主。萬萬不能犯了神一樣存在大人物的忌諱,搞不好會人頭落地。
挑了半天。
伶兒挑出一款花團錦簇,祥光四射,以花草為裝飾圖案的紫色齊胸襦裙。
“小姐,這襲衫裙好看。”她極力推薦:“簡單又不失大雅,高貴,雍容,華美,極是適合你。”
蘇不悔看了一眼。
滿眼嫌棄:“這顏色太老氣,衣服款式也不好。穿起來七老八十似的,不但拉低自己的檔次,看上去比繼娘還要老。”
“小姐——”伶兒不解:“你以前很喜歡這襲衣裙啊,出門的時候常常穿。”
蘇不悔聳聳肩:“如今我不喜歡了。”
她上輩子是走在時尚前沿的時裝設計師,品味怎麼會跟以前的蘇二小姐相同?
那個時候蘇不悔,宗旨是為天下所有像她一樣的肉感肥妞們設計出美麗時尚個性的服裝。
理想是豐滿的,現實卻是骨感的。
上帝他老人家是吝嗇的。
豈是讓你想風得風想雨得雨?
不跟你唱反調把你折磨得生無可戀,已是風調雨順開掛的人生了。
朝代不同,服裝審美標準自是千差萬別。
蘇不悔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服裝設計師,此時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面對著一大堆衣服,也是眼花繚亂。
不知什麼款式才適合。
千挑萬挑,蘇不悔好不容易挑中一襲粉色為主打,裙腰高束至胸部,裙長曳地,所謂的“拖六幅湘江水”款式。
穿上後,她站在一面大銅鏡前。
左顧右盼。
鏡子中的她,青絲如墨,雲髻高聳。
膚色細膩白皙。
一張上鏡的巴掌臉,楚楚動人的大眼睛,鼻子挺直圓潤,雙唇豐滿微翹,下巴精緻嬌俏。
毫不誇張說,頗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的姿容。
既壓得住豔,又脫得了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