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莫二孃一番說辭
有人在聽牆腳。
還聽了許久。
蘇不悔剛才那番話,不外是信口雌黃。
那谷太醫是宮中御醫,幹著拿賣白菜薪水卻操著賣白粉心的一份職業,讓他當一下背鍋俠也沒什麼不可。
想必,就是給莫二孃一個水缸作膽子,也不敢衝進宮中跟他對質是非黑白。
就是對質又怎麼著?
反正口說無憑!
蘇不悔挺無賴地想,到時候她來個死口不認就是了。
她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谷太醫給我的紙條上面還寫著,叫我以後要小心點,凡是食物都要提防有毒——”
眼珠子一轉。
為了把此戲演得逼真讓人看不出貓膩來,她煞有介事般道:“對了伶兒,剛才你不是從廚房捧來一碗藥水麼?
你拿根銀針試試。
看看裡面有沒有毒,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你說是不是?”
伶兒一聽,信以為真,趕緊取出一根銀針來。
放到藥水一攪。
隨後取了出來。“小姐——”她大驚失色,吸了一口冷氣,聲音都哆嗦了起來,結結巴巴道:“銀針黑……黑了。小姐,這藥水有……有……有毒!”
蘇不悔一看。
可不是?浸到藥水的那截銀針,竟然變成了紫黑色。
她愣了愣。莫非,這藥水真的有毒?
也見不得是有毒。
蘇不悔好歹也是懂得些化學知識,知道銀針變黑的真正原因是硫化物的作用,硫化物能氧化純銀,使銀針表面生成黑色的硫化銀。
許多無毒食物如雞蛋黃、牛奶等也能使銀針變黑。
當然,也不能排除這碗藥水有毒。
蘇不悔記得上輩子上中學的時候,化學老師有講過,古代的砒霜,因為工藝不純,含有硫,銀一碰就會變色。
化學老師還道,古代的毒藥,大多數有砒霜的成分。
不管藥水有沒有砒霜,蘇不悔斷然是不敢喝了。
她可沒這麼蠢,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若是一命嗚呼哀哉倒也罷,不外是雙眼一閉,一了百了,大不了十八年後又一條好女。
問題是,萬一不幸一命嗚呼哀哉不了,大腦萎縮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癱在床上半死不活受罪,到時候就欲哭無淚了。
這樣一想,蘇不悔頓覺非同小可。
於是趕緊趴在桌子上,正兒八經的給皇后姐姐蘇可馨寫信。
心中慶幸,她會抓毛筆。
並寫得一手好楷書和小篆繁體字。
在二十一世紀,教書法那位鬍子花白的老師循循善誘教導,寫書法必定用傳統的筆、墨、紙、硯這文房四寶。
必寫繁體字,因為繁體字是漢字正宗,望形而知義。
因為如此,這才使得蘇不悔到北旭王朝沒成為文盲。
真真是幸哉也。
信中,蘇不悔腦洞大開,天花亂墜的亂扯蛋一番。
說自己已然活不了多久,準備去見去世的爹爹孃親。她擔心她死後,會赤條條的去,到時候到了陰間沒錢打點鬼府差吏,會受苦受罪。
最後蘇不悔寫著,她命不該絕,是有人謀財害命。
待她死後,望姐姐請求太后娘娘和皇上,派人來查她死因,讓她到陰間做個死得明白之鬼,死而瞑目。
信寫好後,蘇不悔特意在信封上畫上三根雞毛,這是加急的意思。
伶兒拿著信,忐忑:“小姐——”
蘇不悔知道她的意思。
想必信還沒出越國侯府大門,已落到莫二孃手中。
蘇不悔裝了滄然而涕下之狀,悽婉道:“就是信傳不到姐姐手中也沒關係。
谷太醫給我的紙條上面還寫著,若是我遇到不測,他會如實向太后娘娘和皇上稟報。
到時候,那些應屬於我的那些東西,想必會一件不少的給我陪葬,我生時不能得到,死後定能擁有。
而企圖對我謀財害命的人,最終定會落到凌遲刑罰下場。
可惜了她的血親,想必也會受到連累。
就算沒處以凌遲刑罰,也會被關進大牢,受盡凌辱,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若是我大難不成還活著,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待有機會進宮去,見到太后娘娘,皇上,姐姐,我定會向他們哭訴我的冤情。
我就不信,沒人會為我作主。
反正我豁出去了。
我不好過,別人也休想舒服!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就是了!”
伶兒頻頻點頭。然後抹著眼淚,紅著眼眶,拿信出去了
沒一會兒後回來。
伶兒道,信已交到小廝耿大福手中,以前都是由他拿到宮中交給侍衛的。然後再由侍衛轉到鴻福宮太監手上,再遞交給皇后娘娘。
如蘇不悔所料想那樣,太陽剛下山,莫二孃就到桂院來了。
她把皇后賜予的名貴滋補聖品全拿回來了。她身邊的丫鬟婆子還抬來了四隻楠木箱子。
莫二孃眼睛裡窩著火,盡是惱怒之色。
惱怒之中又帶著許些慌亂。
但她死死憋著,用了洪荒之力,硬生生的把怒氣和驚惶壓下去。
一張大圓臉努力擠出了一個沒有暖度的笑容。
“不悔,你身體怎麼樣了?”她客套著,裝了關心的神情問:“病好些了沒有?”
“還是一樣,沒半點好轉。”蘇不悔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回答:“想必我這病好不了。”
莫二孃虛情假意道:“你別胡思亂想。谷太醫不是說了麼,你除了身子孱弱之外,並沒大礙。”
蘇不悔泫淚欲滴:“可谷太醫說——”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上。
最後終是把話嚥了下去。目光閃爍著,裝出了難言之隱說不出口之狀。
倒是伶兒,掩飾不了自己情緒,對莫二孃怒目而視。
目光充滿忿然。
若換了平日,莫二孃早已以不敬主母之罪,甩她幾個耳光,並拉下去重打三十板子了。
但此時,她投鼠忌器。
萬萬不能節外生枝,把事情鬧大了對她可沒半點好處。
她咳嗽了聲,努力撐著沒有暖度的笑容道:“不悔,皇后娘娘賜予的這些滋補聖品,我就不幫你保管了。
你自己拿著,想什麼時候補身子就什麼時候補身子,方便些。
不悔,你也滿十七歲了。
別的小姐到了這個年齡,已嫁作他人妻,為人娘了。
你目前儘管還找不婆家,可翅膀也是一天比一天硬。
我作為繼娘,實在不好多管你的事,要不落到外人眼中,還道我對你有所圖,落了個吃力不討好的下場——”
呸,說得自己好委曲似的。
蘇不悔心中不以為然。這莫二孃,睜眼說大話,不外是為了欲蓋彌彰。
以前那位蘇二小姐蠢,她可不像她那樣沒腦子。
會傻不拉嘰的信了莫二孃的話。
莫二孃又再道:“以前我幫你保管的首飾金銀,本想著待你出嫁時一樣不少的全拿出來作嫁妝,讓你風風光光帶到婆家去。
可誰知道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婆家呢?
想必是三五年,也想必是十年八年。
不悔,你的東西還是你自個兒拿著吧,這樣你心安,我也好過是不是?”
蘇不悔沉默著。
躺在床上沒有動,只是抬眼望向她。
一雙水晶般清澈透明的眸子,彷彿洞悉著一切。這使莫二孃心底有些發怵,目光慌亂地躲閃了一下。
她心虛地低下頭,垂下眼瞼。
這蘇不悔,大難不死後,彷彿換了個人似的。不像以前那樣軟弱可欺。
莫二孃作了抹眼淚之態。
打著悲情牌,哽咽道:“不悔,我知道這些年你對我的怨恨甚多。可我再不好,也是你爹爹用八大轎抬進門來的續絃。
這些年來,我也是不容易。
特別是你爹爹過世後,家裡家外的事務都是我一個人苦苦撐起。
越國侯府這麼龐大的一個家,你們兄妹三人,還有那些管家,陪房,奴僕,丫鬟,小廝,加起來上下也有二百多人。
奴僕有在府內的,也有在府外的。
在別的地方還有舊宅,還有家廟,多處的田莊,這些都要有人經營管理。
我一個婦人之家打點外內,也是不易。
這些年來不辭勞苦,盡職盡責,把整個越國侯府打理得井然有序,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不是?
若是我這個當家主母出了什麼事兒,越國侯府名譽也會受損,你爹爹生前的英名會被毀於一旦。
我受罪不打緊,到時候越國侯府沒人打點了怎麼辦?
你大哥年輕,很多事情都不懂。
讓他管家,哪裡管得來?越國侯府這般大,豈是沒有管家,那不是亂成一團糟?”
莫二孃說得極動情。
蘇不悔都沒有吭聲,她自己倒先感動了。
不停抹眼淚。
等了好半天之後沒等來蘇不悔的迴響。不得己,莫二孃只好繼續醞釀情緒,待兩眼含滿淚之後方抬起頭來。
又再哽咽著道:“不悔,你也是個讀書識字之人。
百德之首孝為先,難不成,你希望越國侯府被毀了?
你希望你爹爹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
不悔,想必你也是知道一損俱損一榮俱榮這道理,繼娘懇求你高抬貴手,放下怨恨。
做事要三思而行呀。”
蘇不悔聽得涔然心驚。
原本只想著拿回一些屬於自己的財物,讓身上有幾個錢傍身而已。
沒想到,歪打正著。
竟然扯出了一件人命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