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宋瑩重生了。
確切地說,她獲得了一段前世的記憶。
就在今天早上,她正對著鏡子梳妝,準備中午跟著她媽去蕭啟姑姑家吃喜酒時,腦子裡突然多了些東西。
蕭啟是機械廠的高級技術員,不僅有鐵飯碗,每月還有近百元的高工資。
原來,前世她聽信父母“讒言”,想盡辦法倒追、並嫁給了他。
而表姐潘玉蘭,只能嫁給喪偶帶娃、沒正經工作的徐立新。
一開始,她和她媽都嘲笑潘玉蘭,也看不起徐立新。
結果沒多久,徐立新就靠幹個體當上萬元戶,幾年後甚至成了南城首富!
蕭啟呢,她讓他學著別人下海經商他不肯,後來還摻和進廠子一樁官司,吃了處分,鐵飯碗搖搖欲墜!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當即找藉口鴿了她媽,出來散心,卻偶然從媒人口中聽說,潘、徐兩家明天要相親,便不由自主來了東灣村。
見到表姐潘玉蘭時,嫉妒更是氾濫成海。
一個樣樣不如自己的村姑,憑啥過得比自己強?
既讓她在今天想起前世記憶,可見是上天註定,要讓她奪回曾經錯失的一切!
哪怕不擇手段!
她下手有分寸,沒真把潘玉蘭怎麼樣,就是想攪黃明天的相親罷了。
十天半個月,足夠她拿下徐立新了!
金燦燦的夕陽餘暉中,宋瑩望向西灣村,彷彿看到了屬於自己的光明未來。
正琢磨著明天怎麼製造“邂逅”,忽然聽到“叮叮”的車鈴聲從前方傳來。
抬眼看去,卻赫然發現,一個濃眉大眼、穿著軍綠色襯衣、腳踩解放鞋的健壯男人正騎著車靠近。
宋瑩心頭狂喜。
來人不是徐立新,又是哪個?
簡直是瞌睡來了送枕頭!
幾秒後,原本穩穩前行的自行車輪胎就拐了個小彎,連人帶車歪斜著倒下。
“哎喲,好疼——”
徐立新見狀忙剎車,下來關切問候:“同志,你沒事吧?”
宋瑩怯怯抬頭,眼中淚花晶瑩。
*
潘玉蘭並不知道,自己不大想嫁的喪偶帶娃相親對象,居然會是表妹眼裡的香餑餑。
徐立新這人,她確實沒啥印象,還是前些天媒人上門跟潘母說的。
二十八歲,結過婚,有一對兒女。跟她一樣沒了父親,母親還在,平時孩子是徐老孃帶。
當過兵,剛退伍不久,說是本來安置了工作,但他同情一位沒分配到工作、家境困難的戰友,就把工作讓給對方,自己搗騰點小買賣,也能養家餬口。
徐家在西灣村,潘母孃家也在西灣村,只是宋來福進城,宋家二老也不在了,跟那邊聯繫少了些,但依舊是同鄉。
加上徐立新願意奉養潘母,潘母對他抱有不小期待。
“蘭蘭,你好好休息。相親的事,明兒一早媽就去西灣村跟徐家說。等你傷好了,再安排時間。”
眾人走後,空氣恢復正常,只餘下淡淡苦味。
潘玉蘭心力交瘁,也沒功夫多想,只當是母親搗爛草藥的味道。
“媽,這門親事是他家先找上來的,咱不用太上趕著。你最近夜裡總咳,睡不好,晚點起再去也不遲。受傷是意外,咱又不理虧!”
潘母曉得女兒不大看得上這門親事,只是為了她才答應相看,心頭酸澀,可又不敢說換人的話。
這兩年她沒少託付媒人,可,條件稍好點的未婚男青年,基本都不願意要個老拖油瓶。
“好好好。媽先去做飯,你好好躺著,千萬別亂動。”
潘玉蘭靜靜躺著,方才的議論聲又迴響在耳邊。
她確實不想給人當後媽,但這並非最關鍵的因素。
小時候,她有一次跟母親回外祖家,恰好看到,徐立新和幾個孩子正往某位下放的老師頭上砸石子。
人都流血了,他們還嘻嘻哈哈地笑。
即便許多人都誇徐立新講義氣,尤其是讓工作那事之後,可,潘玉蘭私心裡總覺得,一個人的品性不能只看他對親近的人如何,也要看他對陌生人如何。
嫁過去做夫妻是親近了,可,能比得上他親孃和前妻留下的一雙兒女嗎?
更別提,他還有幾個弟弟妹妹,一大家子都跟他是血親,自己和母親妥妥只是外人。
*
次日清早。
潘母守著潘玉蘭吃了碗粥,才安心出門。
一刻多鐘後,她來到西灣村附近,遠遠見著徐立新騎車載著徐老孃,後者手裡還提著東西,忙上去將女兒意外受傷的事道出。
“老姐姐,實在對不住,讓你們白忙活了。回頭等蘭蘭傷好了,我再給你通個氣?”
徐老孃詫異:“這麼巧?傷得嚴重不?你沒帶去衛生院瞧瞧?傷的可是腦袋,可別落下啥後遺症!”
潘母覺得,徐老孃的話聽著不大順耳,像是擔心玉蘭磕到頭變傻子。
“沒大礙,就是青了一塊,得養幾天。”
徐立新也早不記得潘玉蘭長啥樣了,但他歷來惜老憐貧——不然也不會把工作機會讓給人,還答應潘玉蘭的“苛刻”要求——便提議過去探病。
潘母嘴角還沒提起來,卻見徐老孃悄悄扯徐立新袖子,還使了個眼色。
她出嫁前,徐老孃就嫁到西灣村,兩人也算熟稔。過去這些年,她對徐老孃印象還可以,前幾天說起兒女親事時也挺合拍。
結果,玉蘭就是受了個傷,徐老孃就隱隱變了臉!
是自己多心了嗎?
潘母心情沉重,打著要照顧女兒的理由走了。
徐立新才問:“娘,你剛扯我幹嘛?就算沒這層關係,鄉里鄉親的,過去探個病也是應該。”
徐老孃撇撇嘴,心疼地看一眼籃子裡的白糖和茶葉。
“誰知道是真傷還是假傷?萬一是有別個對象了,找藉口糊弄咱們呢?要是真的,我還得擔心她腦子有沒有壞呢。我可不想多個傻孫兒!再說,大偉和小苗沒了親媽就夠可憐了,要是後媽腦子有病亂打人,這日子還能過嗎?這事你別管,我去打聽!”
徐立新耳根子軟,想想也有道理,把老孃送回家,就去別村收雞蛋了。
經過某處,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張嬌美面容,不禁心神盪漾。
他馬上告誡自己:那姑娘是城裡人,年紀輕,生得又好,就算衝他感激笑了,也不可能看上他一個有歷史的老男人!
還是鄉下姑娘更合適。
聽說,潘父前幾年癱瘓,潘母又病弱,潘家幾乎是潘玉蘭一人撐起來的。
她嫁過來,肯定能照顧好大偉兄妹倆和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