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崇山峻嶺中,一間爬滿青藤的木屋。
“娘……我好熱……”
蘇成陷入了半昏迷狀態,發出稚嫩的囈語。
“成兒……再忍耐一下……你爹馬上就回來了……再忍忍……”
施秀無助地望著高燒不退的兒子,心都要碎了,眼淚一串串淌過俏麗的臉頰。
蘇成生得眉清目秀、聰明伶俐。
卻從三歲開始,隔三差五生一種怪病。
頭上生瘡,腳下流膿。
渾身高燒不退,燒到身體抽搐,生命垂危。
雙星城最高明的藥醫,也看不出什麼來,對蘇成的怪病束手無策。
只有天寶閣的百花玉露丸,可以鎮住蘇成的病情。
但卻沒法根治。
百花玉露丸,價格昂貴。
在靈礦當管事,蘇北川一年的薪俸,才能買得起一顆。
這兩年,蘇成把父親以前的積蓄都耗光了。
現在,家裡已經沒錢再給他買藥了啊……
蘇成從半昏迷狀態,進入了更危險的身體抽搐狀態。
他感覺自己喘不過氣來,渾身燥熱得快要爆炸了。
隱隱約約,蘇成聽到了父親歸來的腳步聲。
聽到母親哀婉地叫了一聲“夫君”……
然後是父親的聲音:“快把這顆百花玉露丸給成兒喂下……”
一顆芬芳撲鼻的丹藥,塞入蘇成口中。
百花玉露丸入口即化,母親小心扶起他,給他餵了半碗水。
丹藥的藥力,迅速浸透蘇成四肢百骸,舒爽極了。
體內那一團團亂竄的邪火,立竿見影地被藥力鎮壓住了。
蘇成呼吸漸漸平穩下來,閉著眼睛,放鬆身心。
半夢半醒之間,蘇成聽到了父親母親的小聲對話。
“夫君,你找誰借貸了?”
“還有誰肯給我借貸……秀兒,我偷靈庫了……”
“啊?”
母親的聲音,驚駭不已。
蘇成努力睜開眼睛,眼角,看到母親與父親緊緊抱在一起。
“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我只能亡命天涯了……褚鸞那個毒婦,安排我看管靈庫,恐怕一直都盼著我監守自盜,找到由頭把我置於死地……現在,如她所願了!”
蘇成知道,父親在礦場的職務,是看守靈石庫房的管事。
父親,曾經帶他去庫房看那裡的靈石。
按說,看守庫房的責任極大,那裡的管事,得由家族長老來擔任。
但是父親,身為嫡子,家主的兄弟,卻沒有獲得家族長老身份。
連嫡系子孫的常規待遇,都被剝奪了。
拿一份普通管事的薪酬,要養家餬口,父親根本沒有資源來修煉。
蘇成出生的時候,父親已經是一品靈師,現在仍然是一品靈師,修為毫無寸進。
每天眼睜睜看著,一箱一箱的靈石入庫。
然後又一車一車地轉運出去。
亟需靈石修煉的父親,卻一塊都得不到。
父親說,這是有人在背後,坑他,算計他。
“夫君……是我們娘倆拖累你……”
“又說傻話……秀兒,你和成兒都是我的命根子,說什麼拖累不拖累……以後成兒就交給你了!我走以後,他們來問你什麼,你都說不知道……”
“可是,你不在身邊,我害怕……”
這裡的礦場,就只有母親一個女人。
以前礦場也有一些女人,幹些燒飯做菜洗衣服的活。
可是去年,接連發生了失蹤事件。
好幾個年輕女人,突然消失無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再也沒有女人,敢留在這裡。
蘇成早就注意到了,那些管事、護衛乃至礦工,看到母親,一個個都眼珠子充血。
若沒有父親保護,美麗的母親,指不定什麼時候,也會“失蹤”……
“別怕……明天是五長老來押運靈石,他是蘇家最耿直的長輩,當年最支持我接任家主,後來又反對家族打壓我,是唯一沒有向褚鸞屈服的長老……你求他,把你們帶回城……”
“夫君……我好擔心你……”
“我沒事的……別忘了,我可是蘇家兩百年來第一天才,五年前就突破靈師修為了,怎麼說也是個強者……你帶好咱們的兒子,不必為我擔心什麼……”
“……”
“……”
聽不到爹孃說話了,蘇成再次努力睜開眼睛。
這才發現,父親母親,正在嘴對嘴地親熱著呢……
似乎這一幕,自己不應該看?
不過想到父親馬上要走了,蘇成還是開口說道:“爹……你要去哪?”
正擁吻得難捨難分的一對夫妻,聽到兒子稚氣的聲音,立馬閃電般分開。
施秀俏美的面龐,飛起一片好看的紅暈。
蘇北川則咳嗽一聲,過來撫摸蘇成的額頭。
“成兒,爹也不知道要去哪……反正得離開雙星城領地,褚家的勢力太大了,爹不能讓他們找到……不過爹不會離開太遠,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記掛你和娘……成兒你記住,以後爹不在身邊,你要聽孃的話,做個乖孩子……還要練好爹教給你的流星劍法!”
蘇成點點頭,道:“孩兒一定聽孃的話!還會把劍法練好,將來長大了,把褚家的勢力壓下去!那時候……爹就可以回來了,對嗎?”
蘇北川樂得笑歪了嘴,哈哈道:“那是!我蘇北川的兒子就是厲害!等到有一天,你的名字響徹雙星城,爹就回來了!”
“夫君……”施秀幽怨地嗔了蘇北川一眼。
她知道自己兒子是凡胎,一輩子,不可能有多大成就。
註定是個普通的凡人。
能健康平安地長大,將來娶妻生子,衣食無憂度過一生,施秀便心滿意足了。
夫君偏偏從小就給蘇成講那些熱血江湖的故事,講那些世外修仙,還教蘇成練劍。
施秀就怕蘇成養成好勇鬥狠的性子,將來闖禍。
蘇北川也知道,不該讓凡胎兒子尚武。
當下不跟蘇成開玩笑了,肅容道:“成兒,你還要記住一件事,爹不是賊!爹偷了靈庫,只是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爹就算不當家族長老,也是蘇家的嫡公子,應該享有一筆家族的供給,是他們剋扣我了……爹忍了五年,今日為了成兒,不再忍了!”
蘇成眼睛一紅,攬住父親的脖子道:“孩兒明白!爹是為了買到百花玉露丸救孩兒的命,才不忍了……對嗎?”
蘇北川道:“這是爹教給你的最後一件事……忍!當你弱小的時候,當你需要保護自己和家人最基本的生存,遇到不平之事,要學會忍!但是,忍,總得有一個底線!忍無可忍之時,便無需再忍!哪怕明知道要豁出命,有一些事情,你也必須去做!”
蘇成握緊小拳頭道:“嗯!我會忍!忍無可忍之時,便無需再忍!”
蘇北川又把一沓銀票交給施秀,道:“我得馬上走了……一會今天開採的靈石入庫,他們發現靈庫被盜,肯定會來這裡搜查,你們娘倆咬死什麼都不知道,我也沒有回來過。”
施秀把蘇成抱起來,一家三口,緊緊相擁。
蘇成感受著,父愛如山,母愛如海……
目送著夫君匆匆離開,施秀在兒子面前,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蘇北川沒有走大道,身影很快消失在叢林中。
“成兒,回床上躺著吧……”
“娘,我不燒了,也不困……我的劍呢?”
蘇成的劍,是父親為他做的一把紅木劍。
年幼的蘇成,還沒有力量,舞動真正的寶劍。
父親說過,男人,天生就應該保護女人。
現在父親亡命天涯了,以後,就該由他來保護母親了。
沒有過多久,一群人氣勢洶洶地把木屋圍住。
“蘇北川呢?這個該死的賊!他在哪!”
領頭一名肥頭大耳的管事,是褚家那邊派過來的人,惡狠狠地盤問施秀。
蘇成舉著木劍,站到母親面前,昂起頭:“我爹不是賊!他是蘇家嫡公子!”
“啪——”
那名管事,一巴掌打在蘇成小臉上。
把他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手中木劍也拿捏不穩,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