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傳來女子婷婷嫋嫋的笑聲,我知是陸延他們來了。
“陸郎,我的心中好生惶恐,若是姐姐不喜歡我該當如何?”
臨進門,於盈盈微微垂眸,將那雙秋水般的眸子半遮半掩,擺弄出一副忐忑憂鬱又惹人憐愛的模樣。
昔日亦如是,她屢屢刻意尋釁滋事,每當陸延得知,她則垂眸低首,裝出此般模樣,屢試不爽。
陸延貼心安慰道:“不會的,小谷最是懂事有教養,她一定會接納你的。”
好的教養是用在有教養的人身上的,他們陸家,沒一個配得上我的教養。
陸母因擔心自己摔碎的茶盞惹來陸延的責備,便拿著個掃帚打掃碎片。
我坐在茶桌旁,給自己沏上一壺茶,冷眼旁觀她佝僂著背清掃地面,甚至時不時吐出幾片茶葉梗在地上。
陸延一進門見此情景,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接過陸母手上的掃帚朝我遞了過來,以為我會像以往那樣乖順接過。
我以前怎麼不覺得他竟已經理所當然地將這家中瑣事讓我一人承攬?
我不管他,依舊悠悠品茶,陸延舉掃帚的手在半空微微發抖都沒等到我伸出手去接。
他的眼中又是震驚又隱含微微的慍怒,更多的還是在於盈盈面前丟了面子的羞辱感。
好在於盈盈幫他解了圍,主動接過掃帚象徵性地在地面上劃拉了幾下。
就這幾下便已換來陸延和陸母的青睞,對她讚不絕口。
好似我以前累死累活的模樣是個笑話。
陸延面色微微潮紅,看得出在壓抑心中快要滿出來的喜悅,介紹道:“這位便是禮部尚書之女於盈盈,我們相識於偶然,有緣走至今日,我此番將她帶來,是想要給她一個名分。”
於盈盈嬌羞垂目道:“我於郊外踏青之際,突逢惡徒之襲,生死懸於一線,幸得陸郎仗義相救,小女子感激涕零,無以言表,願……願以身相許以報君之深恩。”
這嬌滴滴的模樣真是我見猶憐。
陸延這廝在觀察我的態度,因為他知道這是他對不起我。
我隨他私奔至鄉野那日,他便許諾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現如今這般便是承認自己是背信棄義之徒。
但是我已經不在乎了,抓起桌上的瓜子堅果一邊磕一邊等他繼續說。
“盈盈乃堂堂尚書之女,願意下嫁給我這個窮酸書生已然難得,小谷你為我正妻,但於情於理我不可能讓盈盈為妾,所以……我想迎娶盈盈為我陸延的平妻,不知你……”
我拍了拍手上堅果殘餘的搶先一步答道:“只願夫君速擇良辰吉日,迎娶新婦入門!”
陸延難以置信瞪大了雙眼,那些早已盤算籌謀好規勸我的說辭又咽回了肚子。
就連於盈盈也擺出一臉吃驚的模樣。
“當真?”
“當真!”
我還怕你們不成婚呢。
大婚那天我受盡了委屈,於盈盈說是平妻,所有用度全然與正妻無異。
在跨火盆時,她說按照她那邊的禮度,要正妻先光著腳踩上火盆,接著新郎官再揹著平妻跨過。
她還想了個冠冕堂皇的寓意,說什麼正妻先履,寓和諧之願,鋪祥瑞之路。
滾燙的炭火灼燒著我腳底的皮膚,生出的好幾個水泡又在上山砍柴時被磨破。
現在想想都疼,我當時是如何嚥下這口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