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懶婦,又在偷閒耍滑!延兒今日要帶貴客來訪,還不快起身把該做的活計都做完!”
婆母拿著柺杖毫不收力地打在我的身上。
以前便是這樣,婆母素來瞧不上我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兒媳,常常天還未亮便會把我叫醒,生火燒水,開始準備早飯,一整日手中的活計一刻也不能停。
即便寒冬臘月,也要將手伸進那刺骨的冰水中,日復一日,一雙修長細嫩的手愣是變得滿目瘡痍。
我猛地從床上坐起,意識到自己當真重生之時,我瘋了般冷笑。
婆母口中的貴客,便是那禮部尚書之女於盈盈。
今天是陸延第一次將她領回家的日子。
我扯過即將落到身上的柺棍丟到一旁:“婆母這般矯健,這些活計又何苦等我來做。”
未曾被忤逆半分的陸母瞪大了一雙眼睛,如同兩顆渾濁的琉球,充滿了憤怒。
“你這是翻了天了!”
我哂笑道:“當今天子姓劉,而你們家姓陸,婆母這意思當今天下是你們陸家的不成?”
陸母被我氣得胸脯上下起伏,但是因她見識淺薄,言辭如枯木朽株,與我交鋒,毫無勝算。
只留下一句:“待延兒歸家,我必讓他重責於你!”
陸延,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時我不禁覺得自己可悲可笑。
我與他相逢於廟會,我喬裝打扮,化名平民之女穆小谷,在熱鬧的人群中我一眼就看到廊橋上這位翩翩少年。
他面容俊秀,手持酒杯,與天地對話,雖然衣著樸素,但詩詞慷慨激昂,憤世嫉俗,感嘆命運不公之時卻又不乏堅韌。
我乃首輔之女,周遭全是仕途坦順之人,未曾見過這般失意卻又堅韌之人,就這麼被他身上的氣質吸引,在父親為我行及笄之禮那日,當了落跑千金。
我堅信他是愛我的,也堅信他必有所成。
但是這份矇昧的愛卻遮住了我的眼睛,我看不見他日日飲酒不思進取的模樣,也看不見他誤以為攀上高枝而竊喜的模樣。
在他的甜言蜜語中,我讓自己成了一個失去人格的山野村婦。
我承認我前世膿包了些,覺得有情便能飲水飽,瞎了眼看上陸延,但耐不住老天又給我了一次機會。
我堂堂首輔千金,豈是他區區一名落榜秀才可玩弄於股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