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我基本篤定,給我下毒的人就是陸璃。
理由是她要執掌中饋。下毒這方法還能神不知鬼不覺把我踹了,取而代之。
可我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就算死,也要拉這個害我的人當墊背的。
當晚我急火攻心,加之毒性發作嘔血,一夜難寐。
半夜,我終於迷迷糊糊睡著,但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
睜眼一看,竟是有名黑衣人在我屋內。
我鎮定地看著那樑上君子,心中毫無畏懼,對他說:
“小兄弟,你是來劫財,還是想探聽什麼消息?不必白費力氣了,你該去脅迫清露閣的那位,再要挾程大人去開府庫給你取錢。”
清露閣是陸璃的居所。
反正我都是快死的人了,指點一下這竊賊也無妨。
沒想到,那樑上君子不發一語,竟然跳了下來,徑直向我走來。
很顯然他的目標是我。
還沒等我失聲呼喊,他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一陣清幽的香氣隨之襲來。
我下意識睜大了眼睛,覺得十分熟悉,卻想不起來從哪裡聞過。
黑夜中,我看不清那黑衣人的臉孔,只對上他一雙冰冷的目光。
他掏出一瓶藥來,硬生生要灌到我嘴裡,語氣誘哄:
“乖,喝下去。”
我彷彿明白了什麼,這八成又是陸璃的主意。
好啊,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還僱了殺手來取我性命。
我已經是快死的人了,難道非要給我下點斷腸散牽機藥來個痛上加痛?
簡直是最毒婦人心!
見我咬緊牙關不肯喝,男人似是無奈,嘆了口氣。“不要怕,這是為了你好。”
我欲掙扎出他的禁錮,大喊來人,發現窗外根本空無一人。
我住的這小院又偏僻,看來是天命該絕了。
不及我轉身逃跑,黑衣男人從身後緊緊環抱住我,竟捏起我的下頜,自己喝下那藥渡到了我口中!
“唔……”
我震驚地瞪視著他,又被他點了穴位。
湯藥不受使喚地吞嚥下去,意識也越來越沉。
唯記得他親我時,那雙猩紅的眼睛裡,竟然劃過一絲不忍。
他到底是誰?
翌日早起,我在噩夢中驚醒,發覺自己並沒有死,毒發的痛楚已過,身上又恢復瞭如常。
難道昨夜的經歷都只是一場夢?
來不及等我查明,今日程池歸來,要帶我入宮參加綾陽長公主的生辰宴。
我與他雖已夫妻情義斷絕,該守的旨意,還是不可違拗的。
可程池居然要攜陸璃一起去參加。
“夫人,璃兒她最近身體不適,要我帶著她,時時刻刻在身邊看著才放心,你可以體諒為夫的,對吧?”
看著程池笑面虎一樣的神情,我已毫無波瀾,只冷淡道:
“隨你。”
宮宴上,我一直想著昨晚的事心不在焉,陸璃卻在我面前挽著程池的手,大大方方走過。
程池就坐後,她才來到女眷席上,與我挨著坐下。
她的眼尾通紅,我淡淡問,“怎麼,妹妹昨夜沒睡好?”
“我要伺候程大人,自然不像姐姐這麼樂得清閒,睡得安穩。”
她繼而挑釁,“素聞你們感情甚篤,怎的宮宴上大人卻不願與你相攜?”
面對陸璃的挑釁,我輕搖了搖頭。
“再旖旎的光景也有盡時,再美好的情事,也不過浮雲一霎那。我已經不會再相信了。”
她的神情明顯流露出一絲不自然。
正當此時,皇帝和長公主駕到。
程池作為運送這批東珠的皇商,得聖上讚許,可謂紅光滿面。
看到他風光無限,我心中悲慼。這世間無常,一心忠愛之人不得善終,背信棄義之人卻樂得自在。
宴席散去後,我毒性攻心,顫抖著走到一僻靜處,從手帕上咳出鮮血。
卻意外發現了身後的假山處,程池正在與朋友閒談。
“……世人只知她褚明月是高門大戶的小姐,都說我是吃軟飯才得以有了今天的成就,可我堂堂皇商,豈能仰女人的鼻息!”
我強忍住心底的震驚,繼續聽了下去。
“這毒乃西域奇毒,沒有解藥,從此以後,程兄就可以平步青雲了。”
那朋友還賀喜他,升官發財死老婆,天下三大樂事,他皆可佔盡。
原來,給我下毒的始作俑者,竟然是我朝朝暮暮相處十年的夫君!
他一直覺得我官家嫡女的身份壓制住了他的臉面,外人都說他這個皇商是仰賴於我才得來的,所以要把我除掉,娶年輕美貌的才女續絃。
我終於明白了真相。想起這十年相伴,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是而心一橫,已經沒有時間跟他們工於心計了。
我要拉著他們陪我一起下地獄!
那天晚上,我打點好下人,潛入小廚房,準備給程池和陸璃每夜必喝的合歡酒裡下入鶴頂紅。
藥即將下進壺中時,我的素腕被一隻強有力的手一把握住。
我又聞到了那股熟悉的幽香,在我鼻尖搖曳而過。
猛然抬頭望去,竟然是陸璃!
陸璃低低一笑,突然沉聲靠近我,是截然不同的陌生嗓音:
“姐姐,別急。有些事情,能比死了更讓一個人難受。”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奪過了我手中的藥包。
我心中一慌,伸手去搶,怎奈何一個踉蹌跌倒了。
我震驚地抬起頭,望著陸璃那張人神驚羨的容顏,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華澤。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