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開撕吧,大房
待蘇承夫婦離開“歸閒居”之後,蘇知雅沉著臉,命碧青和白翹將院子裡所有伺候的僕婢都聚集到外院。
“今兒究竟是哪個爛了心肝的竟敢在主子面前亂嚼舌根,都自行站出來領罰吧,念在知錯能改的份上我還能輕饒你們。但倘若無人承認,那麼今天院子裡所有的丫鬟婆子,誰都逃不過責罰。現在開始,一個個自己站出來吧,你們只有一刻鐘的時間。”
蘇知雅端坐在院子中央,冷冷地看著一眾心思各異的僕婢,今兒她非得叫這些人好好吃點苦頭。
底下的僕婢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在心裡打著自個的小算盤。
所謂法不責眾,大傢俬下都傳開了的,三小姐總不能真的責罰了所有人,故而一個個底氣十足,沒人主動站出來。
蘇知雅悠閒地坐著,看著也不腦,等時間一到,便拿出了二房的主事印章,交給身邊的貼身大丫鬟。
“茯苓,拿著我的管家印,去將父親院子裡的家丁婆子們都叫過來,帶上家法刑具。”
一看三小姐動真格的了,連家法都請出來了,下人們頓感驚慌,個個面露懼色。但她們又抱著僥倖心理不想挨罰,故而將目光投向了歸閒居的管事——易嬤嬤身上。
眼下也只有她才有幾分臉面,能在三小姐跟前為他們求個情了。
一直在邊上看熱鬧的易嬤嬤,也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的身上,可她若是不替這些下人出這個頭,日後自己在他們面前恐怕就再難以樹立威信了。
她也深知三小姐年紀輕輕地就當上二房的內院主事人,可不像五小姐那般好糊弄,是以只能硬著頭皮說上兩句。
“三小姐,您看今兒五小姐受驚已經累倒了,這責罰一事不如暫且延後,待五小姐醒來之後再行處理,也以免等會這些個嘴上沒把門的胡嚎亂叫,又將五小姐給驚醒了。”
“嬤嬤是打量著我妹妹好糊弄是吧?我五妹她耳根子軟,平日裡你們伺候地不周到,她連句重話都不肯說你們,倒是將你們一個個慣得心比天高,這眼中只怕早就沒有五小姐這個主子了。”
蘇知雅冷冷睨了易嬤嬤一眼,眼中的嘲諷顯而易見,當她不知道這個老虔婆在打著什麼主意呢。
“瞧您說的,那哪能呢,斷然沒有這會兒子事。只不過這畢竟是五小姐院裡的事情,三小姐您這般處置,是否有些越俎代庖了?”
易嬤嬤被她呵斥地老臉上有些掛不住,當即語氣也不太好,反正她自認為自己是老太太的人,三小姐這個晚輩怎麼也不敢下了老太太的面子。
“嬤嬤既然這般說了,那我今日也就託大說您一回。按理來說,您是這院子裡的管事嬤嬤,教管下人們規矩乃是您的分內之事。可如今您自個瞧瞧,這滿院子的僕婢丫鬟可有幾個能拿得出手的?個個偷奸耍滑,懶撒懈怠,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您這個嬤嬤教得不好。傳了出去,不僅是五小姐要落個管制內宅不嚴的話柄,就是您這位教養嬤嬤也臉上無光不是?”
蘇知雅說得輕描淡寫,可每一句都是在易嬤嬤的臉上狠狠地抽打耳光,直接將她的裡子面子都扔在地上踩了。
易嬤嬤氣得是渾身發顫,抖索著乾巴巴的嘴唇半餉說不出話來,到最後硬生生逼出了一句:“既然三小姐認為老奴不堪大用,那便去老太太面前說道,撤了老奴的差事吧。”
說罷氣沖沖地離去,那背影怎麼看都像是落荒而逃。
“做下人的就該知道下人的本分,主子肯給你們體面,那是主子寬厚,卻不是你們行事張揚的資本。需知,你們的一切都是主子賜予的,別像某些人似的,一時得意忘了自己的身份,到最後只會自食惡果。”
蘇知雅見狀對其冷嘲熱諷了一番,心裡說不出的暢快,順便拿易嬤嬤敲打警告院子裡的一干僕婢。
這個老虔婆慣會倚老賣老,今兒算是當眾扒下了她的皮,日後看她如何還有臉面敢在歸閒居作威作福。
易嬤嬤一走,那些下人頓時失了倚仗,個個如喪考妣,心知今日是無論如何也逃不過這頓罰了。
“茯苓,讓人將他們都給捆了,一個個堵上嘴,再挨個打上二十大板。都給我睜大眼睛仔細瞧好了,記住今日的痛,好叫你們長點記性。”
蘇知雅怒哼一聲,轉頭看向碧青、白翹等四個一等大丫鬟,“你們四人暫且欠著這頓板子,妹妹身邊總得有人伺候著,不過也得罰你們三個月的月例以儆效尤。以後給我好生伺候你們的主子,若再有陰奉陽違之舉,便通通發賣。”
被蘇知雅這狠狠一通發作,整個歸閒居內頓時噤若寒蟬,不時傳來的只有木板敲打在肉體上的啪啪沉悶聲以及那些憋在喉嚨裡喊不出來的忍痛悶哼。
歸閒居內一片“腥風血雨”,大房的朝暉閣此時也並不平靜。
蘇鼎夫婦與蘇承夫婦相對而坐,氣氛有些沉重。
“二弟,你與弟妹這個時候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蘇鼎對胞弟的來因心知肚明,面上卻強作一派泰然。
“大哥,咱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外頭傳的那些流言你可都聽說了吧?不僅將您給編排了進去,還累及家中兩個未出閣女子的聲譽,更關乎著咱們整個蘇家的名聲,難道大哥就沒什麼想說的嗎?”
蘇承不欲與兄長兜圈子,直接把話挑明瞭說,也省得蘇鼎拿那套官腔應付他。
“唉……不是為兄不想說,而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起。那些無稽之談也不知是從何而來,我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蘇鼎唉聲嘆氣,面露憂愁。
流言來勢洶洶,並且愈演愈烈,再這麼任由其發展下去,只怕蘇家的十八代祖宗都要被人挖出來了,他是真的發愁。
“到底是什麼人想要與我們蘇家過不去?還是並非衝著咱們來的,不過是代人受過,受了無妄之災?”
見兄長犯愁為難的樣子,不似做偽,蘇承的態度也軟和了一些,不像剛才那麼強硬。
他和蘇鼎想到一塊去了,實在是不記得蘇家有什麼仇人,只能以為是受了趙家的牽連,被人當軟柿子來捏了。
“此事為兄已經同趙大人通過氣了,他那邊也表示一籌莫展。因著春闈的緣故,建安城內這段時期的陌生人激增何止萬千,這話又都是那些文人墨客們在酒樓茶肆裡傳來傳去的,實在是找不出源頭。只能說時不待我,為何偏偏是在我蘇家眼看著就要迎來鼎盛之際,傳出了這等不實言語,恐會拖累了懷仕和懷信的前程。”
每每想到這裡,蘇鼎就恨得心肝脾胃都在疼。若是叫他知道是哪個混蛋乾的這缺德事,他非得將那人大卸八塊不可,才能以洩心頭之恨。
蘇鼎連做夢都不會想到,正是那個哭得要死要活的二房親侄女坑了自家人。
“既然如此,那這事暫且不提。我過來是想問大哥一句,你是否真的有將小五送去趙家做妾的打算?”
“二弟,外人胡言亂語也就罷了,你怎能也如此想為兄呢?小五可是我的親侄女,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就跟我親閨女一樣,我如何能做出那等混賬事?”
蘇鼎一臉被人冤枉的心痛神情,語氣斬釘截鐵,就差指手發誓了。
“大哥沒有這個心思就好。咱們蘇家的孩子,哪怕是吃糠咽菜也絕不能給人做小,那是在給祖宗臉上蒙羞。想來大哥風光霽月,自是不屑去做這等有辱斯文之事。”
蘇承淡淡地看著兄長,語帶深意。
“那是自然,咱們如今也算的上是書香門第了,讀書人的名聲最為緊要。”
無形中被罵了的蘇鼎頗有些惱羞成怒,但他畢竟心虛,只得強行壓下心頭的不快,強顏歡笑道。
“大哥說的極是。國子博士一職,為人師表者,最重為官者的風評與私德,若是眼前這事處置不當,恐會連累大哥你的仕途。咱們還是儘快想個辦法,將它壓下去吧。否則若是傳到御史耳中,屆時在聖上面前參你一本……”
後面的話不用蘇承多說,蘇鼎都能想象的到。
他這官位才坐上不到一個月,如果連椅子還沒坐熱就被擼下去了,那他將成為整個朝堂乃至全京城的笑柄。
蘇鼎想出了一身冷汗,自詡儒雅的面容上染上了一層陰鬱。
見兄長已經聽進去勸,蘇承便不再咄咄逼人,轉而從袖兜裡掏出一個錦盒,遞到林氏手中。這是他離開歸閒居前,大女兒交給他的。
“大嫂,這是趙大公子當日送給嫻兒的見面禮,小弟覺得委實太過貴重了,嫻兒受之有愧,還請大嫂找個時機送還給趙大公子吧。”
林氏好奇地打開一看,頓時吸了一口冷氣。
看來外頭的流言也並非是空穴來風,這趙大公子儼然是對小五上心了。
“二叔,這事我真的不知情,咱們以往與趙大人一家來往親密,那日也是去趙家正常參宴的,哪裡曉得那趙大公子才見了小五一面就對她起了心思,還弄出了這等風波。也怪我一時不察,讓人鑽了空子。”
林氏懊惱地賠罪,說得煞有介事。
蘇承只當作不知內情,大度地笑笑:“我曉得,並沒有要怪罪大嫂的意思。只是今後若趙家那邊再給您下帖,還請大嫂替我家小三和小五推辭了吧。以免瓜田李下,惹人閒話。”
畢竟是一家人,許多事蘇承不好太過計較,否則兄弟鬩牆,只會家宅不寧。
“只是這樣反倒顯得太過刻意了,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
林氏吶吶道,心裡還是捨不得放棄趙家這條大魚。
“無妨,反正不管咱們如何做,旁人都會有話說。我只是不想雅兒和嫻兒去別人家做客時受委屈罷了。”
蘇承淡定地回道,一下子頂得林氏無話可說,只能訕訕地笑著應承。
“若無其他事,那我便與阿棠先行回去了,大哥大嫂自忙去吧,叨嘮了這麼久給你們添麻煩了。”
“對了,大哥,懷信侄兒連中小三元是大好事,咱們府裡還是辦一次宴席慶賀慶賀吧。這宴席不但得辦,還得大辦,一定要將趙侍郎一家也請來熱鬧一番。屆時當著眾人的面,咱們兩家一起將流言澄清,旁人不一定會給我蘇家面子,但綏安伯府的面子他們一定會給。”
離去之前,蘇承為兄長出了一個主意。到底是親兄弟,還事關小女兒的名譽,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蘇鼎聽得兩眼放光,終於一掃這幾日的鬱色,露出一個釋然的笑。
自家這位二弟自幼聰明過人,只是對讀書科考不感興趣,反而一心鑽研經商賺錢之道,否則以他的才智,這朝堂之上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不過也好在蘇承對當官出仕沒興趣,不然這個家哪來自己的出頭之日。
這會兒蘇鼎也不再想著與趙家攀親的事了,他也覺得自己太過操之過急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平息流言,保住自己的烏紗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