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不要惹我們神棍
彼時我正在吊兒郎當的坐在渾天儀旁邊啃西瓜,毫無形象的大口呼嚕著甘甜清新的西瓜,鮮紅色的西瓜汁流的我滿手滿口都是。
正當我啃的正興致高昂的時候,一隻纖細白皙,骨節分明的手掌竟然直接朝我的胸口襲來。
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有人想要調戲我,立馬就扔了那大半塊西瓜要去護住我的胸口。
然而事實上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們一身正氣的編修大人並不是那種愛輕薄良家女子的嗜色之徒,他只是,氣急敗壞的一把捉住我的領口,把我從地上給提溜了起來而已。
我被他兇狠的眼神給嚇得抖了兩抖,但是還是假裝很有氣勢的梗著脖子,瞪著眼睛望著向晚意:“向大人,你我二人同為朝廷命官,你怎可如此無禮於我?”
向晚意白皙的面龐漲的微微泛紅,一雙鳳眸也都是瞪得如同殿前守門的狗狗旺財脖子上掛的兩顆鈴鐺。
他周身籠罩著一層怒意,聲音中蘊含著極其明顯的薄怒:
“好你個小神棍,你在一年多前算出我有災禍要傷了腿腳,你看著期限馬上就要到了我卻好好的,你是怕我平安無事毀了你的名聲吧!你說,我今日下朝回家路上那一輛受了驚嚇的馬車,是不是你安排的!”
“什麼玩意兒?什麼馬車?”我一頭霧水,似懂非懂的說道:“向大人,別是您自己走路不看路,要去瞧人家路邊小姑娘,自己撞到人家馬車上了,這可不能賴我啊!”
我一邊搖頭一邊試圖掰開向晚意緊緊攥著我領口的手指:“您可不能血口噴人吶!”
“還說不是你安排的!那個撞了我的車伕支支吾吾的說不上來他的主人是誰,你們兩就連為自己脫罪的說辭也是一模一樣!”
有小侍童聽到了我與向晚意的爭執,正站在不遠處偷偷的望著我與向晚意,時不時的還鬼鬼祟祟的竊竊耳語。
氣得我差點沒脫下腳底的木屐朝他們砸了過去——虧我平時去御膳房偷東西吃還順手給你們帶糕點,沒想到我都被人提溜著領子了你們竟然沒人來幫我?
我見那一群沒膽子的都躲在一旁,看來指望他們來幫我,那是不可能的了。
眼看著向晚意不依不饒的就要拎著我的領口去找我師傅,我也只能無奈的伸手去撕扯開他的手掌。
別看向晚意平時一副柔弱的窮酸白面書生的樣子,但是作為一個成年男人,他的力氣還是挺大的,我撕扯好一會兒了也才能把他的手指掰開了幾根。
但是還是沒能全部給掰開。
於是向晚意就像拖著在外面玩野了的狗子一樣把我從渾天儀旁邊拖了過來,緊接著我們兩就要走下高高的專門放置渾天儀的高臺了。
由於向晚意個子高了我一大截,我幾乎是兩條腿被懸空給抬了起來,在面對這好幾十級臺階時,我的小心肝還是略略顫了一顫的。
我笑得十分狗腿,慢慢的撫著向晚意揪住我領口的手背,像是給暴躁的小狗順毛一樣:“向大人啊,您這僅僅只是因為走在大街上被人撞了就非說是我要加害於您,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眼看著向晚意的鼻孔漸漸有增大的趨勢,我嚇得縮了縮脖子,但還是不想輸了氣勢:“咱們儒道本是一家,又何必苦苦相逼呢?說不定只是您最近確實是時運不太好呢?”
“你還敢狡辯!你身為欽天鑑的五官保章正,整日里就琢磨如何害人麼?待我二人去面見了京兆府尹,你是加害我也好,亦或是我錯怪了你,自將有人定奪!”
向晚意一手提著我的領口,另一隻手一撩衣袍就要走下臺階帶我走下渾天台,結果被師傅帶著極度驚恐的一句“殿下使不得”給驚著了。
鳳凰臺上鳳凰遊,渾天台上有渾天儀,還有那幾十級的臺階,大約高七八丈吧……
不知道是不是向晚意腿軟了,亦或是他不小心被自己的衣袍給絆住了腿腳,我與向晚意竟然一同齊齊從臺階上摔了下去。
還好我小時候沒少挨師傅揍,早就練出了絕佳的反應能力,滾下了臺階不過須臾的時間就緊緊的扒住了旁邊的扶手,這才不至於像一個石磙一樣咕嘟嘟的滾下了臺階。
是的,我沒有滾下臺階。
但是我親眼目睹著向晚意滾下去了。
很是圓潤的滾下去了。
並且每滾下一個臺階,估計是咯到了身上哪個地方,尚晚意還跟著發出了“嗯”“啊”的極其有韻律有節奏的呼聲。
聽得臺下的人一陣目瞪口呆。
我活生生的看著我的師傅,帶著一群小侍童,就站在臺階之下,親眼看著開國以來最年輕的狀元,當朝皇長孫的太傅,翰林院最當紅的翰林官編修,向晚意,像一個哈巴狗一樣咕嚕嚕的滾下了七八丈高的臺階。
並且最後以一種極其戲劇性的姿態恰好滾到了師傅的腳邊。
奄奄一息。
師傅被他嚇得愣了,抬頭望著我,我看著他鬍子都顫顫巍巍的,我兩眼一黑,恨不得乾脆暈死過去算了。
不然向晚意起來了鬧起來,我這輩子,算是摺進去了。
師傅遙遙望著我,聲線顫抖:“這可怎麼辦啊!扶不扶啊!”
我一拍腦袋瓜:“還是扶一下吧,反正訛的也不是您……”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把人給扶起來!”就在我抱著階梯扶手一下下的把頭往扶手上撞,想要緩解一下偏頭痛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聲音。
我一回頭,只見一陣鴉青色的身影從我身旁掠過,身形歪歪斜斜像是走路不穩一樣,我還擔心他會不會也會跟著摔下階梯,只見他哀嚎道:
“向兄——!我不知道下邊兒是個空心的樓梯啊——向兄——你可要頂住哇——向兄——還愣著作甚——還不快扶起來——向兄我對不起你啊——”
他這一哭喊,我和師傅,還有那四周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全部都作石化狀。
並且伴隨著目瞪口呆。
果然,我在一年前給向晚意卜算的運勢,在今天,成功應驗。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沒什麼事,就不要惹我們神棍。
這一天,宮裡的人都知道了,那新上任的翰林官,向晚意大人,因為在鬧市中被馬車衝撞了去找欽天鑑的葉詢的麻煩,結果說法沒討到,還被路過的七王爺,玩心大發的給一腳踹下了渾天台,生生的摔得腳踝移位了。
從此,宮裡朝外,就更加坐實了我“烏鴉嘴”與“掃把星”的雙重身份。
好事者除了暗暗心疼向晚意大人之外,卻是沒人敢說一句七王爺的不是。
當然向晚意也不敢說什麼七王爺的不是,於是就只好新仇舊賬一起算,把這火撒到了我的身上。
前腳御醫拿著擔架來把抱著腿直哼哼的向晚意給抬走,後腳京兆府尹的官差就帶著鐐銬來了。
就在我暗暗感嘆本朝法律甚嚴,完全將“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貫徹落實得十分到位的時候,卻只見那些個拿著鐐銬的官差竟然上前恭恭敬敬的同七王爺見了禮,邊抖落著鐐銬發出清脆的“叮叮咚咚”的聲音邊朝我走過來。
直到冰涼又沉重的鐐銬被面如豬肝的官差銬上了我白皙瘦小的手腕,我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人不是我傷的,卻要抓我啊!
我不服,開始掙扎起來。並朝一旁的七王爺憤憤起來:“七王爺!人又不是我給踹下去的,憑什麼抓我?七王爺,這口黑鍋您可不能讓我背吶!”
我滿臉憤慨的看著七王爺,滿以為七王爺會豪情萬丈的說一句什麼“一人做事一人當”之類的話把我給放了。
然而,並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