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沒看黃曆
我低頭瞅了瞅自己身上溼漉漉的衣衫,脖子和耳後根處依稀還可感覺到沒有洗乾淨的泥濘已經幹了,癢得難受。
再看看王爺手上我那件髒兮兮的官袍,我真的是內心裡十分羞赧。
但是七王爺卻沒有注意到我其實是在害羞,他揚手招來一個嬤嬤,對她道:
“她是欽天鑑的葉大人,也是我的客人,路上同我玩耍不小心掉水裡了,你帶她去梳洗一番換上一套新衣服,不可怠慢了。”
那位嬤嬤剛剛應承下,昭仁殿便傳來了一聲溫柔又不失威嚴的女聲。
“寒別。”我抬頭望去,只見一位裝扮得十分華貴逼人的美婦人站在殿門前,而與她一起的,竟還有前不久才見過的四王爺,趙淨山。
七王爺立馬下跪行禮,我也跟著模模糊糊的跪下行禮。這是天家威儀,我自然不敢失禮。
這應該就是德妃娘娘了吧。
並不是我想象中的半老徐娘,看起來也是每日里養尊處優,煩心事少,自然皺紋也少吧。
“你們兩兄弟可真是心有靈犀,你四哥這才前腳剛到,你也來了。”她的聲音柔柔的,卻不是江南的那種軟到骨子裡的音色,而是隱隱帶有一種威嚴。
德妃娘娘上前來扶起七王爺,也一併免了我的禮,讓我站起身子來。
我低頭立到一旁,不經意的一抬眼,卻看見,四王爺,趙德澤,卻目光深邃的看了我一眼。
他的眼神狀似隨意,卻是像又別有深意一般,讓人過目不忘,不由得去探尋——我是哪裡得罪他了?需要用這種讓人很不舒服的眼神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默默忍受著來自地面上那個人給我帶來的壓力。
許是我一直以來被師傅保護的太過了,見到戰場上下來的將士,都能嚇得直髮抖。
若是師傅在,鐵定要狠狠地敲我一個爆栗,還要恨鐵不成鋼的罵一句:沒出息!
我站在一旁,簡直恨不得一個殭屍倒地算了,我這一身溼漉漉的混泥湯,還不知道何時還會從我袖管裡跳出幾隻小魚小蛤蟆。
然而四王爺卻還在與七王爺慢慢悠悠的寒暄,那我總不能衝上去,一把拉住七王爺就跑,還要指責他:“說好的帶我去換衣服呢?“
德妃娘娘一臉慈愛的看著兩個兒子兄友弟恭,估計內心也是頗為喜悅,我站在一旁等得百無聊賴,恐又受了驚嚇,再加上穿著試衣服吹了風,我竟打了幾個抖。
“葉大人這樣,礙事不礙事?“四王爺察覺到了我的不舒服,主動開口詢問我。
“不…….“礙事兩個字還沒有說出口,七王爺就揮揮手,叫來了女官:“帶葉大人去沐浴一番,換一套乾淨衣服。“
見德妃娘娘一臉疑惑,七王爺炸了眨眼:“這不是今天在御花園偶遇葉大人嘛,她年少貪玩,不慎失足掉落荷花池了,我路過,這才拉了一把葉大人。“
見七王爺嬉皮笑臉的替我解圍,這一刻,我心底升騰起來的,竟然是有那麼一丟丟感激。
“那葉大人身上,怎麼還披著七弟你的外袍呢?”
我心底咯噔一下,不聲不響的想要把那件外袍給脫下來,不過我的眼角卻瞟到了身側有女官輕輕抬手微微掩住了口鼻。
這個嫌棄之情,真的是溢於言表。
也是,剛從荷花池裡爬出來的,那肯定是一身淤泥味道。雖說老古話講“出淤泥而不染”,這是誇讚人的,但是用在實地上,卻也未必了。
不染泥巴那肯定是不染了,一身爛泥巴味道肯定是跑不了。
“呸,也不知道御花園裡的花匠有沒有往荷花池裡施土肥。”我心裡暗自腹誹,真是恨不得把那個要加害於我的人給拖出來凌遲之。
眼看著四周的氣氛略尷尬,有女官上前略為一福身,便帶領我朝著後殿中進去。
我心內依舊是有點侷促,但是隨即就又開心了起來:反正我又不是犯了什麼錯,自己還沒把自己給開導出來呢,有什麼好侷促的?
等到那位女官將我帶入一處偏殿的時候,我瞅了瞅室內的裝飾:金黃色的紗幔,虛虛掩著內室的屏風。
有位梳著雙鬟髻的小姑娘走上前來,伸手欲替我寬衣。另一位看起來略顯老成的女官則是手挽著一件白色裘衣立在一旁。
耳聽得屏風內有水聲嘩啦啦的響,走進內室一看,精緻的浴桶內鋪滿了厚厚一層嬌嫩清新的花瓣,旁邊還點著薰香,我簡直是受寵若驚。
想我被我師傅當成小狗崽子一般粗糙的養了十八年,平日裡的狐朋狗友不是那群天天只知道觀星算命的老神棍,要不就是御膳房那群只知道顛大勺的廚子,何曾有人這樣教我沐浴還能這樣講究?
“我這要是一個不留神在這浴桶內睡著了滑到了浴桶裡,這水不會順著我的耳朵就流進了我的腦子吧?”
見那香噴噴的浴桶,我越瞧越猴急,簡直像出家了四十年的和尚見了絕美花魁一般,當下便情不自禁的撕扯起自己的官服來。
“大人,”一旁的小宮女估計是被我這粗獷的某樣驚到了,伸出手就來制止我這粗魯的行徑:“還是奴婢來為您寬衣吧!”
“不用,”我擺擺手:“我自個兒能伺候好自己,你們歇著去吧,留我一個人閒靜會兒。”
那三個宮女得了我的指示,便放下了手上的活計,朝著門外走去。
我想起了方才遭遇的不測,心有餘悸,忙又喊住她們:“好姐姐!留一人在屏風在等著我!”
一聲清亮的音色唱了諾,我看到那屏風外有一抹瘦小的身影,這才安心下來,急忙脫光光鑽進了浴桶中。
進到浴桶的那一刻,有芳香的花瓣貼合在我的肌膚上,我解開發髻,將頭髮散落下來想要一併洗洗。
水霧氤氳了我的眼睛,雖說水溫略燙,屋內也是關得嚴嚴實實的,好在我皮厚,實在是將“死豬不怕開水燙”這一常理貫徹得很合理。
任由身體下墜,將脖頸以下的部位泡在水中,感受著失重的漂浮,輕嗅著鼻尖的芳香,確實是一件很快慰的事情。
我喟嘆一聲,開始認命的搓起身上的泥巴來。
等終於再也找不出來一顆泥丸的時候,我這才只好站起身來同我心愛的浴桶告別,打算穿好衣服回去的時候,一絲冷線卻劃過了我的胸口。
“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