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臉狐媚相
她隨同衛驍走在長長的宮巷,兩旁高高的宮牆彷彿聳入雲霄似的,把遼闊的天空也逼仄了,變得狹小不堪。
宮巷走了一道又一道,宮門經過了一個又一個,彷彿走不到頭似的。高高的宮牆也阻隔了視線,讓人永遠不知道牆外的景觀如何,又到了哪一座宮殿。
是的,漢宮就是一個謎。
單就鄭詩蘊現在進的長樂宮,佔據了長安城的南隅,也僅僅只是五大宮之一。也就是五大建築群之一。而就是這個之一,宮牆周長已經一萬餘米,佔地就有九千畝。
長樂宮內主要有前殿、臨華殿、長信宮、長秋殿、永壽殿、神仙殿、永昌殿、鍾室等等十四座宮殿。宮牆四面各有一座門,東門和西門外有闕。
鄭詩蘊就在衛驍的帶領下,東門進入,前往長秋殿。她一邊走,一邊膽戰心驚,不知道這皇宮裡面的水有多深。
怪不得人人都說皇宮內深不可測,倘若遇到不測,光是喊叫,都不一定讓隔壁宮殿的人聽到呢。某個地方發生了什麼,也能無波無瀾,悄無聲息。
這不免讓鄭詩蘊越想越恐怖。她雖然心術不正,卻還算聰慧,不用人教,也知道在這皇宮裡必須循規蹈矩。否則讓人滅掉,也就只是在大海里投了一塊小石子,無聲無息罷了。
這麼想著,不免有些戰戰兢兢,然而走著碎步的時侯,她又一邊打理著雲鬢,生怕妝容有任何一點兒閃失。醫藥箱緊緊攥在手裡,心裡打著鼓兒。
他們在長秋殿外,等侯著傳召。雖然在進宮前,衛驍已經先遞了奏摺告知今日回宮,也得到回覆讓他帶著女扁鵲進宮替王太后治病。但是皇宮到底是皇宮,就算得到允許進宮,也只能在殿外耐心等侯。
好不容易聽見傳召,鄭詩蘊趕緊理了理鬢髮,在內侍的引領下,輕手輕腳地進去。
果然是太后的宮殿,一進到裡面,鄭詩蘊就被屋內的寬敞嚇了一跳。儘管殿內裝飾無比奢華,但是由於過於寬敞,還是給人予一種清冷的感覺。
四周站滿了內侍和宮女,個個屏息立侍,一個醫官模樣的清瘦男人也弓著身子站在那裡,一雙不大的眼睛卻射出一道陰鷙精銳的眸光,不停地在鄭詩蘊身上掃蕩。
鄭詩蘊莫名感到渾身不自在。可是,當她的視線迅速偷瞄向他身邊的高大男子,突然就被那人的英雄氣概所折服。那人劍眉星目,一臉威嚴端正之相,英氣十足,看不清年紀,大約是才剛下朝,依舊是一身龍袍,佩掛黃赤綬四彩,頭戴冕冠十二旒,系白玉珠。
不必介紹,單是那叉腰逼視的氣勢和服飾,鄭詩蘊再笨,也能猜測出是當今漢天子劉徹。
她情不自禁低下頭去,盯著自己沒腳面的裙裾,臉紅通通的,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動,再也無心去瞧病榻上的病人了。
“你就是女扁鵲?抬起頭來!”皇帝雄厚的嗓音充滿威儀,彷彿在整個殿內環繞,衝擊著鄭詩蘊的腦波。
鄭詩蘊連忙伏地跪拜:“是,陛下。”
她緩緩直起身子,抬起頭來,仰望著天子。
劉徹灼熱的眸子令鄭詩蘊信心大增。她深知自己的美貌,豔麗無雙,在復縣早就出了名的。
於是她情不自禁勾起唇角,嫣然莞爾,如絲的媚眼往上一拋。
“一臉狐媚相!笑什麼笑?”陡然,旁邊傳來一道蠻橫的嬌叱。濃濃的醋意在殿內瀰漫開來。
鄭詩蘊倏的一驚,連忙斂了笑,驚惶地伏地叩拜。
她連看一眼說話的人是誰都不敢。
“民女無心,請恕罪。”鄭詩蘊誠惶誠恐。
“好了,”天子不耐煩地叱責,“阿嬌,都什麼時侯了,還有心思想別的。看母后的病要緊。”
鄭詩蘊瞬間明白了,原來這個吃大醋的女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嬌嬌皇后陳阿嬌。當然劉徹揚言要“金屋藏嬌”的佳話鄭詩蘊也有耳聞,也因此對劉徹心生嚮往。
如今這個嬌蠻皇后就在眼前,自己卻沒長眼的賣萌,怪不得被懟。想到以後可能會被這個嬌嬌皇后盯成眼中釘肉中刺,鄭詩蘊心裡就抖索。
她的智慧不足,小聰明還是有的,立刻見風使舵地討饒:“皇后娘娘請恕罪,民女罪該萬死,本是粗鄙之人,不懂什麼宮規禮儀,以後還望皇后娘娘多多賜教。”
這番話倒說得陳阿嬌有點兒得意,高傲的抬起下巴白了她一眼,鄙夷道:“放心,以後本宮自是會好好教你的,還不快起來,給太后看診,耽誤病情,惟你是問!”
“是,皇后娘娘。”鄭詩蘊趕緊答應。
於是就有一眾宮女太監侍侯著,有的引領著鄭詩蘊到屏風後,有的搬圓凳到病榻前,有的幫著王太后伸出胳膊,墊好,讓鄭詩蘊診脈。
鄭詩蘊戰戰兢兢地拎著醫藥箱繞過屏風走進去,才剛挨進病榻前,不禁瞪大眼睛,吃了一驚。
但見病榻上躺著一個臉上蒼白,髮絲雪白的老女人,虛弱的呻喚著。然而,雖是在病中,依稀可見其高貴的氣質,滿布皺紋的皮膚卻是出奇的白晳。可是,讓鄭詩蘊吃驚的不是她的高貴,而是她脹得像扣了一個大籮筐的肚子。
這個大肚子把衣裳頂得高高的,比即將臨盆的婦人還要誇張。
鄭詩蘊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病例,倒是聽說義妁治過類似這樣的病患。
因此心裡打著鼓,要是義妁來治一定能好。
可是,在這樣的情勢下,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她瞧。特別是那個醫官,那雙陰鷙無比的銳利眼神就像是刺芒似的,刺得她發疼。
鄭詩蘊只好硬著頭皮上,她放下醫藥箱,在圓凳上坐下來。
她將手搭在太后的手腕上,細細診斷,彌久……
“如何啊?”聽見王太后又在哀喚痛苦,劉徹忍不住問。
“是啊,診個脈罷了,需要這麼久麼?女扁鵲。”那陰鷙的醫官不無諷刺地催問。
鄭詩蘊趕緊收回手,替太后放下袖子,站起來稟告:“陛下,聽太后脈象,應該胃病所致。待民女再觀太后舌苔再稟。”
“嗯——”劉徹手一揚,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