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法回應的愛
翌日清晨就聽到前院傳來傅挽雲殺豬般的慘叫聲,聽路過的下人說起,傅挽雲痛得一晚沒睡好,正拿丫鬟撒氣。
侯府來人了,說婚期已定,下月中旬。
比預料中的要早。
這消息傳開,傅府的下人更是把冷院堵得水洩不通,一個個擠破頭的討好巴結,和之前醜陋嘴臉判若兩人。
黎綰青看在眼裡,厭惡在心裡,可嘴上不說,帶著丫鬟鶯兒外出溜達。
鶯兒是小桃的親妹妹,本在夫人薛碧華手下受罪,她給要了過來。這丫頭和小桃一樣,心善膽小,對她倒是忠心。
之前上過幾次街,總是匆匆而過,未曾停下來好好欣賞。京都畢竟是天子腳下,人來人往,車水馬龍,熱鬧非凡。街道兩邊商鋪林立,小販熱鬧吆喝。暮春三月,稍稍帶著寒意。離了傅府那人間地獄,倒也算是愜意。
隱隱感覺有人跟蹤,帶著鶯兒鑽進人群,略施小計甩掉跟屁蟲後。想起莫羨已經好幾天沒信兒,改道去找他。
莫羨住在北衚衕深處的宅子裡,之前去過一次,好在記性不錯,七拐八拐後找到了。遠遠看去大門緊閉,正疑惑莫羨去了哪裡時,大門開了,一個身影賊頭賊腦的出來。
莫非遭賊了?
想著她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站住!”
豈料對方越叫越走,難道猜中了?真的是賊?!
“站住別走!”
一方較量,總算攔住對方。一看是個年輕小夥,濃眉大眼,穿著一身質地不錯的黑色袍子。目光內斂尖銳,右手一直背在身後,不難判斷是個武功高手。
“你看著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路人的面容罷了。”
“你不像是病人,你來這裡幹什麼?”
她試探靠近一步,男人警惕後退一步。
“我……”
“我叫他看房子的。”
莫羨忽然冒出來,神情慌張,氣喘吁吁。
“看房子?”
她轉身疑惑看著莫羨,莫羨點點頭,“我打算賣房子,他剛好有興趣,我就讓他過來瞧瞧。”
“你為什麼要賣房子?”
“這裡風大,咱進屋說。”
她嗯了聲,轉過身時,男人已經離開。
屋裡角落放著盆炭火,暖意洋洋,上了熱茶後,鶯兒恭敬退到門口等候。
兩人對坐不語。
她端著茶杯,想了許久,抬頭看著莫羨,“你打算走?”
莫羨本環著杯口的手指一停,用餘光打量了她一眼,笑了笑道,“嗯。這房子太大,它始終等不到它的女主人,所以我要賣了它。換間小一點的,至少我一個人住不會覺得房子太空。”
她不知該說什麼,甚至連和莫羨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我聽說了,婚期在下個月中旬。”
“所以這幾天你一直沒出現?”
莫羨苦笑不語,喝的明明是茶,卻醉得看她迷離。
“你打算何時走?”
“要看這房子什麼時候賣出去……”
“我買了,你住著。”
“小黎兒,別說笑了,你明知道我……”
“若是你有去處,我自是高興你離去。若不是,我希望你留下想清楚。無論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有時他寧願不知道,不然心不會那麼痛。“不說這些,我慶祝你計劃成功。”
以茶代酒,舉杯碰杯,她卻苦笑,莫羨疑惑道,“怎了?一切不是很順利嗎?”
“我想說你以後不要總傻兮兮的,別害我擔心。茶不錯,喝茶喝茶……”
她只是低估了孤宿白。
慶幸的是,和孤宿白成不了朋友,也不至於多一個可怕的敵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先不論僱主是誰,就憑雷霆三番兩次暗殺,黎綰青也不會坐以待斃。
一月之內她已在京都設好“情報網”,雷霆雖行蹤詭秘,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放出的眼線有了回應。黎綰青一身男裝打扮,偷偷從傅府後門溜出去。
若說世上誰的消息最靈通,只有乞丐。雖說這群人髒了點,但又不是和他們攀親家。拿到情報後,黎綰青扔下銀票匆匆離開,順便到河邊洗了個手。
法醫也算醫生,多多少少有點潔癖。
夜幕將至。
黑暗總能掩蓋一切罪惡,讓她感覺從未有過的自在和輕鬆。
泗圍酒館。
坐落在城北偏僻小巷的盡頭,來往的都是些市井江湖人。所謂陽光道,獨木橋,官府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被稱為‘三不管’地帶。
一進去,大堂中本在喝酒說笑的人不約而同停下來,紛紛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或疑惑,或窺視,光用眼神就能將人生吞活剝。一個個賤肉橫生,著裝髒汙,不懷好意的打量。
她自顧自找了個靠窗位置坐下,點了壺水酒,幾碟小菜,刻意多擺了個位置。無非是想讓他們認為她有朋友要來,要動手也先忍著。
堂中點著並不明亮的燭火,無礙她看清大堂中的眾人。左邊那幾個是官府懸賞了三月無果的江洋大盜,右邊那桌是專門拐賣婦女嬰孩的柺子。大到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小到雞鳴狗盜之輩,泗圍酒館不愧是京都罪惡的溫床。
通往二樓的樓梯處守著幾個小廝,嚴禁任何人上去,顯然有貓膩。
幾個醉漢喝多了,一言不發打了起來,場面一度失控。趁著小廝鬆懈,她快速摸上二樓。
剛上去就聽到兩個男人在對話,其中一人的聲音像極了那晚的黑衣人。
夜風太大,只聽了個大概。正打算偷偷靠近時,一記男人低沉冰冷的響起。
“朋友,既然大駕光臨,何不現身相見?”
這麼小心還被發現了?黎綰青剛要現身,一道身影疾馳而過,落在離她不遠處的桌子上。一身黑衣,戴著面具,衝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
是友非敵?她印象中在京都可沒什麼朋友。
也好,她索性貓在櫃子後,靜看好戲。
“你是誰?敢和雷霆作對。”
從黑暗中出來三四個黑衣蒙面男人,包圍住男人,手中的鋼刀在月光下格外晃眼。
“天命。”
此話一齣,只聽見滿堂子倒吸涼氣的聲音。
她倒是第一次聽說‘天命’,不過看雷霆的反應,應該是不好對付的主。
“雷霆本是江湖中人,可惜你們越了雷池,那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小子,你好狂的口氣!大爺我倒要領教下你們天命的本領!”
兩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霎時霹靂嘩啦,桌翻凳倒。
她見識過雷霆的厲害,更別說離雷霆也忌憚三分的天命。諸神之戰,豈敢奉陪。
剛要下樓,樓下的聲音更亂,是官兵圍剿的聲音。
按理說泗圍酒館相安無事存在那麼久,怎今兒官府會突然出手?
上不得,下不得,黎綰青夾在中間,哭笑不得。
恰好一個黑衣人被擊飛摔在腳邊,她瞬間暴露了。
“這裡還躲著一個!”
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出去。
“我若說我是路過,你們也不會信吧?”
“殺!”
話音剛落,屋頂瓦片爆裂,十幾個拿著鋼刀的黑衣人落了下來,局勢一再逆轉。
戴面具的男人吹了個口哨,擲出暗器,打滅燭火,四周頃刻陷入黑暗。
還沒反應過來,只感覺四周的風動了下,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和肉質物體倒地的聲音。
黎綰青全身的力道都提了起來,屏氣凝神,凝眸環顧四周。
可是太黑,什麼都看不見。
“老大,跑了兩個。”
“追!”
“是。”
燭火亮起的瞬間,她看見兩個同樣黑衣的男人飛窗而出,一下子便消失黑暗中。
“讓您受驚了。”
面具男拿著燭臺,恭敬作揖。
這種謙卑的姿態,讓她著實吃了一驚。可以確定的是,她並不認識男人。
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面具男走到她身邊,“冒犯了”,抓起她的肩頭,跳窗而出。
上了停在的路邊草叢裡的馬車後,面具男揮了下鞭子,馬車疾馳而去。
“你要帶我去哪裡?”
“爺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