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去過河倉城
那小宮娥的話迴盪在耳邊,“這是您故人的東西……”
我舉目無親,除了綠袖還有幾個故人?
意識到這骨灰是綠袖的,我差點昏死過去。
綠袖死前不見蹤影,我託了侯府的下人去找沒有找到,結果沒幾日就傳出綠袖的死訊。侯府的人都說綠袖得了侯爺的賞錢回了家鄉,在路上遭了劫匪,我連她的屍體都未見到。
直到我在柳卿卿房中看到綠袖的香囊,那是我送給綠袖的,她寶貝得緊,寧可把自己丟了也不會把香囊弄丟的。
柳卿卿卻咬牙不認,她擺出一副高高在上不得了的面孔笑話我的猜測,“一個小小的婢女,我殺她作甚?”
之後鬧了燕綏為她擋劍那一齣,我被燕綏送走,再醒來已經是這寂寥深宮裡一顆任人擺佈的棋子。
我曾感激燕綏為我取名李佳人,我以為是‘佳人難再得’的佳人,卻沒想到是‘喚取佳人舞繡筵’的舞姬。他的隨性,好比給自己的玩寵取名,今日高興了便叫李佳人,明日不痛快了便叫她傅長寧。
綠袖的骨灰被我埋在長生宮殿外的一棵松柏下,只願她來世若松柏常青常在,不要再給別人做丫鬟賣命,死得不明不白。
那之後我就病了,連起床的力氣都沒有,太醫常常出入長生宮,水碧貼身照料我。
屋外春雨如油,細雨銀絲在簷下織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網,將長生宮裡裡外外澆了個透。
昭慶帝來看過我幾回,他命人拿來了幾套衣裙,是宮裡織造處繡孃的手藝,繡工精巧,款式別緻。我們自稱父女,用虛偽的臉嘴看著對方演戲,竟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水碧伺候我換新衣的時候我問她,“昭慶帝真的有過女兒麼?”
她為我係衣帶的手頓了頓,抬頭用詫異的眼神打量我,才低下頭去,“聽說那孩子是昭慶元年生的,很得皇上喜歡,之後宮裡妃嬪都無所出,公主更是天之嬌女,如珠如寶。可惜一場大火,和先皇后都沒了。”
旁邊沒人,水碧為我講著舊事倒也沒顧慮。等我換完一襲煙霞色對襟披風,閒來無事多問了一句,“如今昭慶十七年,皇上為何不再封后?”
“宮裡傳言皇后之位受過詛咒,不能再封,但侯爺說,皇上愛極了先皇后,無人再能從他心裡越過去……”
我扯出一抹諷笑,水碧便不再往下說,將一張拜帖從袖中拿出來遞給我,上頭落著定北侯府的款項,拆開來竟是一張喜帖,硃紅的紙上飛著燙金喜字。
柳卿卿竟然還有膽子給我下帖,叫我去吃她和燕綏的喜酒?
我問了水碧燕綏和柳卿卿成親的日子,先稟了昭慶帝我要去侯府的事,他命人以公主的儀仗送我去侯府看喜事。
他們成親那日,雖是娶妾,但有皇上御賜,又是定北侯頭一回娶親,明齊朝中有意巴結燕綏的都冒了個頭。
侯府上下張燈結綵好不熱鬧,倒是我一來就冷了場,柳卿卿在後院,燕綏領頭跪了我,諸位大臣齊齊朝我跪拜,“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燕綏長了一張過於好看的臉,白衣清雋,紅衣妖冶,長眉下一雙鳳眼含著凌厲高潔的冷。那一襲紅衣,像硌在我眼中的血滴子。
他今日成婚,是別人的新郎。
也不是,他為柳卿卿做過兩次新郎,沒有一次給過我好臉色。
我虛抬了抬手讓跪著的人起來不必拘謹,將一個錦盒遞到燕綏手上,他接過卻不打開。
“侯爺不看看是什麼嗎?”我打著手語問。
燕綏勉為其難地打開盒子,錦盒裡什麼也沒有,是空的,他俊臉輕皺,“你想玩什麼把戲?”
“受李姑娘所託,將侯爺教給她的滿腔愛恨悉數奉還,侯爺可喜歡這禮物?”
燕綏默了半晌,“喜歡。”
他被人纏住,我越過他往後院去,直奔柳卿卿的院子。水碧被我留在了外面,是兩個在我長生宮伺候的小宮女跟著,有不長眼的想要攔我,都被她們以公主的威名喝退了。
柳卿卿也沒想到我會來,聽見腳步聲蓋頭底下傳來她嬌甜的嗓音,“侯爺是您嗎?”
嫁過幾回了還做著這副新嫁娘的模樣,令人作嘔。
我上前一把掀了她的蓋頭,柳卿卿只是一驚,隨即平靜地笑了,“我還以為你不來呢。”
“啪!”
我身邊的小宮女給了柳卿卿一巴掌,“見了公主不行禮還自稱我?侯府的規矩就是這樣教的嗎?”
柳卿卿摸著腫脹的臉看了看周圍,她的人被我支到了外面叫人堵著,她只能咬牙賠笑,“是,公主殿下。”
我抬手摸了摸她髮髻間的一支點翠銀累絲髮簪,拔了下來,用最鋒利的尖兒貼在她的臉上。小宮女都是在宮裡長大,見慣了這種場面,我還沒發話就上前按住了柳卿卿。
“你要做什麼?我可是皇上御賜給侯爺的貴妾,你不能動我……”
我只是笑,笑著用力將柳卿卿的臉劃破,凝脂般的肌膚上,開出一朵破裂的紅花。我積在心裡的鬱氣散了不少,痛快極了!
柳卿卿慘叫著,門被燕綏一腳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