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毫無價值
可她分明什麼也沒做,為何要付出這樣慘重的代價?
阿醜竭力想要解釋,話到嘴邊,只餘唔啊的亂叫。
她頭一次痛恨自己是個啞巴。
可縱使她不是啞子,衛姜肯信她嗎?
阿醜不知道,像是被人在心口最柔軟處狠戳了一下,心脈俱裂,劇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些胭脂抹在她的傷處,眼角的傷痕被衛姜摳得出了血,胭脂蓋上去的瞬間,立時被血衝開。
那些人便想了法兒。
取了一根簪子,簪柄在火上炙烤,燙得簪子變了顏色的瞬間,貼到那傷口上去。
滲血的地方被高溫燙得癒合,血並不流了,只剩下難看的燙疤。
燙疤周圍有燒得發黑的跡象。
可——
原本就有一道疤在那裡,如今再添一道,能有多少影響?
醜和更醜,原本沒什麼界限。
沈長清已被衛姜抱了回去,讓人調令宮裡最好的太醫過去醫治。
書嬈心裡害怕也染上這怪病,早掩鼻離開。
只有幾個不明所以的婢子,將那胭脂盡數抹在了她臉上,然後捆住她的手腳,扔回了她在歲月樓里居住的柴房。
自生自滅,可沒有人要她的性命,是老天要她死。
阿醜不知被關了多久。
四肢被縛,臉上染了那麻風病人鮮血摻的胭脂,時刻奇癢難耐,她只能拼了命地用臉去磨蹭地面。
柴房裡早已經荒廢了,地面上坑坑窪窪,還有著尖銳的石頭。
阿醜有時被那鋒利劃破了皮肉,痛極之下,伴著瘙癢的舒緩。
臉上已經血肉模糊,血痕縱橫,傷處沒有人給她處理,已經發了炎,流著令人慾嘔的膿水。
左手被藥物侵蝕,筋脈俱斷,早疼得沒有知覺。
她動不了。
她便不住地趴在地上,周遭都是她乾涸的血跡,如同一個死物,只有難以忍耐之時,才偶爾一動,機械地拿臉蹭地……
阿醜幾乎以為自己快要死去。
“砰——!”
屋門被人推開。
強烈的陽光刺得她眼前一黑,看不清來的人是誰。
“算你好命,還有人肯買你這條賤命。”
誰要買她?
她這條命是衛姜的,歲月樓裡的人不能隨意將她買賣,除非——
衛姜不要她了。
他不要她了。
他放任她成為一個貨物,讓人挑選買賣。
阿醜渾身無力,她已經被關得太久,水米不進,還遭病痛折磨,早已不成人形。
但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她卻忽然睜大了眼睛,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從那些人手裡掙脫,一路奔向了衛府。
七歲,他從街上買回一個一無所有的她,看上她的一雙妙手與妝術。
十五歲,他將她當做沈長清的影子,看中她不會反抗只會溫順承受。
十八歲,他終於知道她是無用之身,毫無價值,所以將她捨棄。
阿醜跌跌撞撞地跑著,臉上血淚交織,從那傷痕遍佈的臉上落下,無端端駭人心魄。
街上有小孩兒看了嚇得大哭,就勢用手裡頭的石頭砸她,準確無誤地砸中了她的額頭。
鮮血不住汩汩冒出,遮了她的視線。
阿醜卻動也不動。
她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衛府大門——喜紅的綢子飄展,連房門眼裡都充滿了笑意。
“咱們大人可算是得償所願,等了十多年,終於把沈姑娘給娶回來了。”
“以後得改口叫夫人了,哈哈——”
“哪裡來的醜八怪,膽敢站在門口礙事兒,趕緊走,衝撞了貴人要你的命。”
那些人說著,已擼起袖子過來要趕她。
阿醜覺得眼前一黑,頭重腳輕,卻忽然有一雙手,攬住了她的腰肢,把她的身軀給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