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太放肆
“你太放肆了。”蘇語抓了墨就往上面潑。
“畫得不好嗎?美人卷珠簾,深坐蹙蛾眉,蘇語就是生得漂亮,所以男人才愛。”他也不在乎,把沾了墨的一疊丟開,一揮手,擺在旁邊的一堆畫軸盡悉跌在地上,散開來,全是蘇語……
蘇語擋了這個,擋不了那個,又急又羞,雙手把所有的畫卷都攏來,恨恨地瞪他,“你、你要畫也得畫個穿衣的!”
“為何要穿衣裳,到了我這裡,本就不用穿衣裳。人本赤條條來,何苦用那偽裝。”他幽瞳斜斜掃來,淡淡一笑。
“可笑,那你何必穿著衣褲,戴著鐵面?乾脆全不要。”蘇語抱著畫軸起身,不客氣地嘲諷。
“哦,那我們就全都不要了吧。”他放下筆,一手拉住了腰帶……
“啊……你不要臉!”蘇語趕緊轉身捂眼睛,手裡的畫軸落了一地。
低笑聲在身後響個不停,她哆嗦了半天也不敢放下雙手,最後心一橫,拔腿就往外衝。獅子沒吃她,只低低嗚咽幾聲,像是在吞口水。
她跌跌撞撞跑出小院,回頭看時,那獅子已經踱進了屋子裡,笑聲歇了,院子靜了,只那幾株美人蕉在暮色裡輕舒葉片。
就像夢一樣,而她,再沒膽量踏進小院。
埋頭往王府別院趕去,念恩又在後門處焦急地等著她,一見她就撲過來,匆匆說:“娘娘去哪裡了,我和念安找了一大圈,也沒找著您,宮裡下了禁足令,您要再不回來,可要出大事了。”
“進屋再說。”蘇語眼角微揚,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後門開得巧妙,外面有大樹遮掩。
“許家娘子的案子敗了。”念恩跟在她身後,小聲說。
蘇語輕吸一口氣,殲商金富身後有朝中人撐腰,許家娘子無財無勢,又沒拿到真憑實據,想打贏官司,那是難於上青天!
“許家娘子在衙門外哭暈了,又捱了二十大板……”
“混帳,憑什麼打人?”蘇語大怒。
“說她誣告好人。”念恩同情地輕嘆。
蘇語恨得牙關直癢,父親在生時,常為這些老百姓們出頭說話,主持公道,因而得罪了許多人,遭人陷害,她是蘇御史的女兒,血管裡流的就是蘇家人剛正的熱血!這案子是她接的,她就不能善罷甘休!
她撫著額,在院子裡停住腳步,想了片刻,小聲說:“你去把許家娘子請來。”
“什麼?”念恩一怔。
“我被禁足,暫時都不能出去,以免惹禍上身。但許家娘子的案子若不趁熱打鐵,再無翻身機會。”蘇語大步往房間走,快速說:“你讓她換上廚娘衣衫,就在我王府住下,她是小百姓,沒人會理會她在不在家,對外只稱她回鄉下孃家養傷,快去。”
念恩立刻就從後門出去,蘇語進了房間,念安已經準備好了水,讓她梳洗,又端來了茶,讓她定神,這丫頭一直很伶俐,早上又捱了罵,所以這會兒比往常更殷勤,盡心盡力地服侍。
念恩去了不多會兒就來了,許家娘子捱了打,走路不利索,只知道是來見餘大狀師,沒想到面前坐的是女子。
“你是……”她猶豫地看著蘇語。
“我是蘇語,化名餘安,家父,蘇朝思。你的案子本是我接的,因為要進宮面聖,所以未能親自上堂。”蘇語平靜地看著她。
“齊王妃。”許娘子是見過些世面的,一聽完,立刻就跪下了。
“你我都是女子,所以不必多言,我的身份你知曉就行。我知道金富身後的人是誰,但是我拿不著證據,如今只有一個法子,你可願意與我一起冒險,為你夫君討回公道?”
“王妃女中豪傑,民婦許娟,願粉身碎骨!”許娘子立刻磕頭,眼噙熱淚。二十大板真的闆闆到肉,她早就死了,也是衙役心軟看不下去,又和餘大狀有交情,所以只打了幾板,其餘的都是做做樣子。便是這幾板,也讓這嬌小的娘子吃足了苦頭,痛得嘴唇發白。
“你起來。”蘇語過去,扶起了她,沉吟了一會兒,小聲說:“我知道你和許秀才青梅竹馬,他滿腹經倫,只可惜他一屆貧寒,又不懂得奉迎,所以一直未能施展抱負。你的才華也不輸於他,你寫的詩,我也讀過。這世間,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和我都是這世間的另類,所以你的心,我懂。”
許娘子的眼淚頓時化成傾盆雨,又要俯身下跪。
“不必跪我,我父親在生時一直告訴我,天下,眾生平等……”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也只有蘇語敢說!許娘子緊拉著被坊間貶得一錢不值的齊王妃,說不出半字來。
“金富製假藥,又養了許多名伶,供貴人們玩樂,所以一直扳不倒他,我要你把這些寫出來,我來配畫。把這些給書商,刻印成冊,再放出口風,這都是金富乾的事,讓天下人知曉,讓他自己先慌了,怕了……”
“可是他們敢印嗎?”許娘子猶豫不決。
“呵,我們寫的畫的,是趣事……你我既是另類,又何必拘束禮法?我化名餘安,你化名午言,就看你敢不敢。”
許娘子臉頓時漲紅,囁嚅著,看著蘇語亮閃閃的眼睛,還有滿臉的紅疹,好半天,才重重點頭,“午言今後全聽餘大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