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回來幹什麼
“什麼?”恰時附近響起一聲巨響,祝漁根本沒有聽見晏修說了什麼,於是她又問了一遍。
晏修卻默不作聲,緩緩閉上眼。
他的沉默讓車廂的氣氛更加沉默壓抑了。祝漁等了很久,他也沒有說話,更沒有睜眼看她。
許久,晏修才出聲:“沒什麼。”嗓音嘶啞得厲害。
祝漁只好垂眸發動汽車,手指卻輕輕發顫。
到了小區樓下,晏修下車,雨已經停了,他看了看墨色安靜的夜空,終是回頭對車內祝漁說話,語氣很淡:“路上注意安全。”
“謝謝。”
祝漁看著他走進大樓的背影,嘆了一口氣。她不知道兩人之間的關係為什麼成了這樣,不明白是哪裡錯了。
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所以然,她驅車掉頭駛出,突然想到這是晏修的車,她明天要怎麼給他?
幾乎是一秒鐘,祝漁掉轉車頭開了回去,開到晏修所在的那棟樓下停了。
那麼多戶,亮燈的,沒亮燈的,她知道晏修是哪一戶,抬起頭,就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客廳亮了鵝黃的燈,晏修走了出來,背靠在陽臺上,手指上夾著一支猩紅色的煙。
許久,她煩躁地呼了一口氣,還是從衣服口袋裡掏出煙盒,抽了一支。
抽菸還是在國外學會的,也沒敢讓祝清平知道。
那會兒她不想出國,捨不得父親,捨不得晏修,可是沒辦法兒,父親狠著心送她走了;在國外的壓力很大,學醫難,學法醫學更是難上加難,每天背專業單詞背到凌晨。住在一起的女孩子們都會抽菸喝酒,她一開始不敢,學習壓力大了,總要一根菸才能扛下去。
後來她經常和室友躲在陽臺抽菸,有一次,室友問她為什麼選法醫,走得這麼艱難。
她格外認真地說:“是信仰呀。”
那時,她經常會想起晏修面對國徽,神聖莊嚴,聲音洪亮念那段宣誓:“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獻身於崇高的人民公安事業……為實現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奮鬥!”
就那麼簡單地幾句,她背得滾瓜爛熟,但都只能靠在牆後面默默地跟著念。
直到有一天,她堂堂正正地念出了屬於自己的宣誓——竭盡所能,奉獻所有,健康所繫,性命相托。聽一聽不能開口說話的人“說話”。
只要這樣想,才能咬著牙堅持下去。原來,這也是她所堅持的信仰。
也是晏修的信仰。
抽完一根菸,混沌的腦袋越發清醒了,祝漁扔掉菸頭,然後從車上走下來了。
外面又下起了濛濛的小雨,她用雙手遮在額頭當做傘用,三兩步走進小區。
進了電梯,按了樓層。
那手有些顫抖,但她極力控制了。
晏修在陽臺抽完一支菸,剛脫了衣服準備洗澡,還沒走進衛生間就聽見了敲門聲,大晚上的誰來找他?不耐煩地問道:“誰?!”
門衛的人不說話,又敲了一下。
晏修皺了皺,看著沒穿衣服的上身,想著有可能是警局那幾個,大晚上的找他吃燒烤、看球賽不是一兩次了,便沒有顧忌地直接開了門。
門外的人目光坦蕩蕩地望著他。
他愣了愣,眉頭皺得更緊了。
祝漁看著面前的男子,因常年健身的結實肌肉,健康色的膚色,肩膀寬厚有力,顯得男人剛硬有味道。
她始終記得那人寬厚的背,揹著她往前方慢慢地走啊,走啊,好像要走到世界的盡頭。
祝漁彎了彎嘴角:“不請我進去嗎?”
晏修沒說話,但是身體側開了一點,轉身走進衛生間套上剛剛脫掉的衣服;祝漁看著他的背影,用高跟鞋關上後面的門,好似也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晏修聽見門關上的聲音,只覺得牙酸。
他轉身靠在門框那兒,看著已經坐在沙發上、絲毫沒有客人侷促感的女子,還是問道:“你來幹什麼?”
祝漁坐在沙發上,打量這棟房子,擺設跟以前一樣,整潔還算整潔,倒是沒有女人味兒。她極輕地彎了彎嘴角,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我是來還車的。”
晏修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那你晚上怎麼回去?”
“叫車回去。”
祝漁說著,沒有將鑰匙放在桌上,也沒有收回手,似乎要讓等晏修過來。
晏修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把戲,表情淡漠地說:“你今天開回去,明天送到警局就可以了。”
他說完,值了指衛生間,問,“還有事兒嗎?”意思是沒事兒他要去洗澡了,她可以走了。
“沒了。”
祝漁坦蕩搖搖頭,站起來。
就在晏修以為她要走的時候,她卻朝自己走過來了。
燈光落在她的臉上,那雙眼很亮,塗了口紅的唇很漂亮,穿著大衣和高跟鞋,象徵著這是一個成熟的女人。
晏修這才反應過來,曾經跟在他屁股後面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祝漁走到他的面前停下,表情認真地看著他:“為什麼在超市你沒有跟我打招呼?”
晏修沒說話。
祝漁又走近他一點兒:“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
晏修還是不說話,但是整個人不自覺地繃緊了。
“為什麼要對我表現得很冷淡?”
一連三個像是質問渣男的問題,令人躲閃不及。
面前的女人已經離他不過一個拳頭的距離,若不是那個身高差,他們幾乎是鼻尖對著鼻尖的對峙。
晏修垂了眼,他審問過多少窮兇極惡的罪犯,卻在這一刻被一個女人質問;可在這一聲聲的質問裡,他垂了眼,挪開了目光。
兩人離得那麼近,祝漁幾乎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兒和菸草味兒,她曾經也不反感他抽菸,只是看到他因為案子的問題猛抽菸,會埋怨一兩句。
可是那個時候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他會說:“好,我不抽了。”
特別乖巧。
“晏修,你他媽給我說話!”
她這方像個歇斯底里的瘋子,那方卻沉默不語,這看似風月不相關的樣子,讓祝漁不服氣地咬著牙,狠狠地看著他。
憑什麼他說不理他就不理她了?憑什麼他說不聯繫就不聯繫了?
她紅了眼眶。
晏修只是平靜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的模樣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許久,他淡淡地開口:“我要洗澡了。”
祝漁沒動,然後他真的動手推開了她,將她推到門外面,關上門。
但是那門沒有關上,一雙黑色高跟鞋的鞋尖抵在門和牆之間,來勢洶洶,讓他無路可退。
晏修喝多了,整個人有些疲憊,嗓子也有些沙啞:“祝漁,你到底想幹什麼?”
祝漁已經整理好了情緒,看著他的目光瑩瑩有光,她彎了彎紅唇:“晏修,我回來了。”
她回來了,管他愛不愛她,對她態度冷淡還是無視,她偏要再續前緣。
中午飯點,魏梓文正在收拾資料,他手腳慢,辦公室的人都走了,只剩他一個人還在磨磨蹭蹭。
只聽見高跟鞋“咚咚咚”的聲音由遠及近,一道嗓音清麗傳來:“你好,晏修在嗎?”
直稱晏副隊的名字哦,魏梓文驚訝地抬頭,那人穿著淺米黃的高領毛衣,下面是黑色裙子,外面穿著黑色的呢子外套,一頭短髮,眉目明麗。
手裡提著飯盒。
原來是祝法醫啊,這就難怪了,聽說她還和晏修有淵源。他忍著好奇心指了指會議室裡面:“還沒走,那裡。”
看見她走進裡面了,他張了張耳朵,但是什麼也沒聽到。
祝漁走進裡面,裡面就晏修一個人,正在看資料,她象徵性地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