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把人利用完了就扔
祝漁在做DNA分析,突然想起魏梓文說——嫉妒,所以才會砍下死者的手。如果兇手不是因為嫉妒或者其他原因而砍下死者的雙手,單純為了欣賞,那就是個極其變、態殘忍的殺人兇手。
幾個小時過去,打印機吐出白色的紙張,祝漁合上資料,拿出紙張,看到內容,眼眸眯起,目光復雜。
張瑛的DNA和屍骨的DNA顯示為一致。
那麼,五年前綁匪因為丈夫報警然後撕票了,為什麼五年後,要用同樣的殺人手法繼續殺人?
兇手或許不是女性,有可能是男女共同作案!
祝漁心中警鈴作響,她駭然起身,拿著資料跑出法醫中心,剛跑到樓道,透過窗口,看見晏修靠在走廊盡頭抽菸。
他背後是窗外,今天天氣好,晚霞映紅了整條走廊,將影子拉得細長。夕陽餘暉,景色格外美好。
煙還沒抽完,晏修就聽見高跟鞋“咚咚咚”由遠及近傳來,他反感這個聲音,皺了皺眉頭,一抬頭就看見祝漁手裡拿著單子,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結……結果出來了。”
祝漁這副慌里慌張的樣子,讓他抽菸的手頓住了。
晏修低頭捻滅菸頭,扔進下方的垃圾桶。
“結果出來了?”晏修走向她。
祝漁聞到了他身上殘留淡淡的菸草味,她想起他抽完煙習慣性含一顆薄荷糖,但是這裡沒有薄荷糖,只有口袋裡的西瓜味口香糖。
祝漁下意識把口香糖拿出來,遞給他。
晏修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又垂眸看著她的柔軟手心裡的一片口香糖,神情冷峻,眼眸平靜。
晏修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問:“結果怎麼樣?”
祝漁收回手,斂了斂思緒:“兇手可能不是女性。”
晏修何其聰明,微微挑眉:“DNA一致?”
祝漁點頭,把資料給他,他伸手接了資料,淡淡道:“謝謝。”轉身往臺階下去,身影筆直而修長,淡漠沒有溫度。
祝漁在原地站了一會,跑上去,跟在他身後:“你不是說請我吃飯的嗎?”
“已經請了,上次的盒飯。”
“你玩兒我?”
“沒有。”
晏修繼續往前走,走一步她就跟一步,跟個小尾巴似的。到了警局門口,晏修往書店的方向走,祝漁還跟在身後。
晏修回頭:“你不回家?”
“不回了。”
祝漁賭氣般的看著他,似乎非要他請自己吃頓飯,她才不跟著他了。她垂眼小聲嘀咕,聲音卻又恰巧讓他聽見:“哪有你這樣的,把人利用完了就扔。”
晏修微頓,嗤地一聲笑了。然後他說:“書店,一起去?”
祝漁眼神都亮了。
祝漁和晏修來到書店。
她站在書店門面,微微發怔,別家店鋪的玻璃牆上貼著招聘、轉讓,只有書店的牆上貼著尋人啟事:張瑛、女、是我的髮妻……
老闆他……一直在等自己的妻子吧。
晏修準備推門進去,忽而察覺身後的人沒有跟上去,他回頭,就看見祝漁站在路中間,望著牆上的尋人啟事,小臉微紅,只是眼神有些難過。
他看了一眼牆上的尋人啟事,再看她時,眼眸變得柔和,嗓音低沉:“還站在哪裡做什麼,你擋了人家的路。”
祝漁恍然回神,扭頭一看,一輛自行車騎過來,她不好意思笑了笑,和他三兩步走進書店。
書店清冷安靜,幾個模樣乖巧的小孩捧書看。老闆坐在櫃檯後面,一身中山裝,戴著眼鏡,手上拿著書卷。聽見推門聲,他笑道:“晏警官,又得了空閒找我下棋啊。”
晏修微頓,語氣很輕:“我今天不是來下棋的。”他說著走進來,繞到後面的內室。
“是不是……”老闆聽聞就感覺有事情,連忙放下書,恰時祝漁進來,他頭也不回,急不可耐說道:“不營業了。”
祝漁一笑,指了指沒入裡面的背影,說道:“我和晏警官一起來的。”
“也是警察啊?”老闆打量她片刻,輕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匆匆走進來,語氣急耐地問晏修:“是不是有消息了?”
“嗯。”晏修坐在沙發上,他將資料放在桌上,兩手相合,語氣沉靜,“您要做好心理準備。”
老闆怔了片刻,隨即風輕雲淡地笑了笑:“瞧你這話說的,人不是活著就是……死了,有什麼是我接受不了的。”
隨後進來的祝漁聽聞這話,心突然就酸了,目光看著老闆伸手拿資料的手輕輕顫抖,她無聲在晏修身旁坐下。
老闆拿起資料,卻停住沒有往下翻,不知是不敢還是害怕。
許久,老闆嘆了嘆,突然說:“那年,阿瑛十八歲,我二十九歲,她還是個小姑娘,天真燦漫,站在山花叢中她對著我笑,說李先生,他們都說你學問高,那我能不能請教你一首詩。”他頓了頓,伸手抹了抹眼睛,聲音有些哽咽,“她問的詩便是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當時就想啊,就算隔著十幾年的光景我也要娶她。”
“可是她跟了我卻沒能過上好日子,兩方父母阻擾,好不容易結了婚,第一個娃娃出生不久夭折了,醫生說她生娃娃吃了苦頭,以後難得有了。我當時想,沒有就沒有,一夫一妻相伴過一輩子就得了……”
祝漁聽著,輕輕垂眼,心裡有些難過。
這樣的愛情,怕是最美好的吧。她偏頭看了晏修一眼,他的面容很平靜,但是黑亮的眼眸裡卻有些動容。
晏修察覺她的視線,抬眸看她,神色微變,又輕輕挪開目光,不再看她。
老闆重重嘆了口氣,小心翼翼翻開資料,裡面夾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屍骨裝在麻袋裡的照片,第二張是擺在解剖臺上的全骨。
“晏警官……”老闆的肩膀在顫抖,他指著照片,不可置信地說,“這是阿瑛?”
晏修點頭。
“怎麼……怎麼會成了一堆白骨……”
老闆忽而把照片抱在胸前,嘴唇顫抖,輕喃:“五年了……我等你了五年……不是為了等一堆白骨啊……”
祝漁看晏修一眼,又看看老闆,輕聲道:“請您節哀順變。我和晏警官今天來……是為了請您協助調查,讓我們更快找到殺害您妻子的兇手。”
“兇手?”老闆抬頭看她,蒼老的眼裡泛著淚光,他呆呆地問,“兇手不就是當年綁架她的人嗎?還要調查什麼!直接找他不就行了!”
晏修垂眼,說道:“因為剛找到您妻子的屍骨,所以很多線索和證據都要重新查找。”
祝漁接著說:“希望你再仔細回憶當年綁架案的所有細節。”
老闆緩了緩情緒,把資料合上放在桌子上,兩手握緊拳頭,用力說道:“不用仔細回憶,我記得很清楚,這輩子都忘不了。”
屋內的氣氛靜了一瞬。兩人靜坐聽老闆講起這段痛苦的往事。
“2014年5月18號的下午……我和阿瑛吃完飯,我像往常在這裡看店,她有時候看書,或者看電視。
那天家裡的生活用品用完了,她說要去一趟超市,順帶買點水果……她出門的時候,我剛巧讀到一本詩,便說明天去買,我念詩給你聽。她就笑話我都老夫老妻了,卻耐著性子聽我把詩唸完……後來說反正閒時沒事做,走走活動活動,我就站在門口看她慢慢走遠……我沒想到那一首情詩竟成了永別。
晚上我在家等到9點,周圍的店鋪都關了門,阿瑛還沒回來,我當時心下一沉,連忙披上衣服拿了手電筒出去找。”
老闆恍然看了看窗外,屋內的氣氛隨著話題變得悲涼,他低頭搓了搓手,繼續說:“廣場,隔壁家的麻將館,每個超市便利店我都沒有放過,找了一夜還是沒有找到,第二天報警,警察說超市的監控顯示阿瑛七點就出了超市,就往回家的方向走了,但是……”
老闆的情緒變得低落起來,似乎有些痛苦不已,晏修和祝漁默聲沒說話,等老闆捂臉緩了緩情緒,“前面那條巷子,我們走了十幾年,閉著眼都能回家,誰知道……我一眼沒合,和父母,岳父岳母把水城翻遍了都沒有蹤跡,連警方都勸我做好思想準備,直到第三天,我接到綁匪要三十萬的電話。”
後面的事祝漁都知道了,父親和晏修是負責案件的刑警。
但交易那天晚上,天公不作美,C市下了很大一場暴雨。
水位上漲,道路交通不便,而綁匪又狡猾得很,等老闆提著錢到達交易的地方——一個人山人海的廣場,綁匪讓他把錢袋放在垃圾桶,等警方佈置埋伏後,準備交易時,他又突然說有警察,要求加錢,金額為四十萬,換交易地點。
老闆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錢,時間緊湊。
第二個地點是動物園,經過上一個地點的失敗,警方很小心,但還是被歹徒看穿了,換第三個交易地點,又加十萬,金額為五十萬元。
綁匪說的交易幾個地點,從距離、人群、還是位置,它們之間根本沒有共同的相交點,似乎只是綁匪看地圖隨口說出的地點。
但唯有一點,警方很明確,就是綁匪知道有警察跟在後面,故意擾亂視線。
而警方的警力有限,綁匪在暗,他們在明,誰也不知道下一個交易地點選在哪裡,要多少錢,又是暴雨時節,警員們早已精疲力盡。